农庄开赌场,老乡做打手,番禺“宋氏兄弟”涉黑组织45人被控10余罪名,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广州日报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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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广州市人民检察院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广州检察机关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展情况。发布会通报了“11·12”宋某虎等45人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案,该组织以严重暴力犯罪打响名头,长期盘踞在广州市番禺区市莲路一带,在农庄和娱乐中心开设赌场,吸收老乡为成员实施敲诈勒索、聚众斗殴、故意伤害等犯罪。该案被列入省院、省公安厅联合挂牌督办的第一批重大涉黑案,目前正在广州市番禺区人民法院审理中。
2019年3月25日,广州市番禺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非法持有枪支、弹药、强迫交易、故意伤害、非法拘禁、敲诈勒索、聚众斗殴、寻衅滋事、开设赌场、窝藏等罪名对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11·12”宋某虎等45人涉黑专案提起公诉。全案认定该涉黑组织实施涉嫌违法犯罪事实57宗,组织成员个人实施涉嫌犯罪事实11宗,涉嫌罪名14个。
检方指控,2002年8月至2009年初,被告人宋某虎等人为拓展地盘、发展势力,通过聚众滋事的方式,纠集他人持刀棍到其他娱乐场所闹事,以此争夺内保看场权。同时,被告人宋某虎等人或为口角纠纷、或为帮他人摆场,经常聚集大批人员在各娱乐场所实施寻衅滋事、故意伤害等犯罪行为。被告人宋某虎等人好勇斗狠,一言不合即纠集人马上殴打伤害对方,通过实施上述一系列严重暴力犯罪打响名头,“宋氏兄弟”的恶名令周边群众心生恐惧,逐步在该区市莲路沿线一带形成重大恶劣影响。
2010年至2018年3月被查处,该黑社会性质组织以宋某虎官涌农庄及源峰娱乐中心等地作为组织开设赌场、商议重要事项、人员聚集的据点,通过不断吸收新成员,进一步扩充势力。以被告人宋某虎等人为组织者、领导者,以被告人陈某才等人为积极参加者,以被告人马某明等人为一般参加者的黑社会性质组织,有组织地实施寻衅滋事、故意伤害、聚众斗殴、非法拘禁等暴力犯罪扩大黑恶影响力;开设赌场、敲诈勒索等侵财犯罪获取非法利益和豢养组织成员;勾结派出所民警、辅警,以获取对赌场的保护,该组织长期盘踞在该区市莲路沿线一带,在当地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严重破坏经济、社会秩序。
广州日报全媒体文字记者 方晴 通讯员 穗检宣
编辑:广州日报全媒体 谢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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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书要录》卷一(上)
唐 张彦远
●序彦远家传法书名画,自高祖河东公收藏珍秘,河东公书迹俊异,尤能大书。本传云:“不因师法,而天姿雄劲。”(定州《北岳碑》为好事所传。)曾祖魏国公少禀师训,妙合钟、张,尺牍尤为合作。大父高平公幼学元常,自镇蒲陕,迹类子敬。及处台司,乃同逸少。书体三变,为时所称。金帛散施之外,悉购图书。古来名迹,存于箧笥。元和十三年,宪宗累访珍迹,当时不敢缄藏,遂皆进献。长庆初,又于豳州散失。传家所有,十无一二。先君尚书少耽墨妙,备尽楷模。彦远自幼至长,习熟知见,竟不能学一字。夙夜自责,然而收藏鉴识,有一日之长。因采掇自古论书凡百篇,勒为十卷,名曰《法书要录》。又别撰《历代名画记》十卷。有好事者得余二书,书画之事毕矣,岂敢言具哉!
●卷一
後汉赵一非草书晋王羲之论书晋王羲之教子敬笔论(不录)
晋 卫夫人笔阵图王羲之题笔阵图後宋羊欣采能书人名齐王僧虔答太祖书王僧虔论书宋王文字志目齐萧子云启○后汉赵一《非草书》余郡士有梁孔达、姜孟颖者,皆当世之彦哲也。然慕张生之草书,过于希颜、孔焉。孔达写书以示孟颖,皆口诵其文,手楷其篇,无怠倦焉。于是后学之徒,竞慕二贤,守令作篇,人撰一卷,以为秘玩。余惧其背经而趋俗,此非所以弘道兴世也。又想罗、赵之所见嗤沮,故为说草书本末,以慰罗、赵,息梁、姜焉。窃览有道张君所与朱使君书,称“正气可以销邪,人无其衅,妖不自作”,诚可谓信道抱真、知命乐天者也。若夫褒杜、崔,沮罗、赵,忻忻有自臧之意者,无乃近于矜技,贱彼贵我哉!夫草书之兴也,其于近古乎!上非天象所垂,下非河洛所吐,中非圣人所造。盖秦之末,刑峻网密,官书烦冗,战攻并作,军书交驰,羽檄纷飞,故为隶草,趋急速耳。示简易之指,非圣人之业也。但贵删难省烦,损复为单,务取易为易知,非常仪也,故其赞曰“临事从宜”。而今之学草书者,不思其简易之旨,直以为杜、崔之法,龟龙所见也。其扌蛮扶柱桎、诘屈┧乙,不可失也。龀齿以上,苟任涉学,皆废仓颉、史籀,竞以杜、崔为楷。私书相与,庶独就书,云“适迫遽,故不及草”。草本易而速,今反难而迟,失指多矣。凡人各殊气血、异筋骨,心有疏密,手有巧拙,书之好丑,在心与手,可强为哉?若人颜有美恶,岂可学以相若耶?昔西施心<疒尔>,捧胸而颦。众愚效之,只增其丑。赵女善舞,行步媚蛊。学者弗获,失节匍匐。夫杜、崔、张子,皆有超俗绝世之才,博学余暇,游手于斯。后世慕焉,专用为务。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虽处众坐,不遑谈戏。展指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腮出血,犹不休辍。然其为字,无益于工拙。亦如效颦者之增丑、学步者之失节也。且草书之人,盖技艺之细者耳。乡邑不以此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此讲试,四科不以此求备,征聘不问此意,考绩不课此字。徒善字既不达于政,而拙草无损于治。推斯言之,岂不细哉!夫务内者必阙外,志小者必忽大。俯而扪虱,不暇见天。天地至大,而不见者,方锐精于虮虱,乃不暇焉。第以此篇研思锐精,岂若用之于彼七经。稽历协律,推步期程。探赜钩深,幽赞神明。鉴天地之心,推圣人之情。析疑论之中,理俗儒之诤。依正道于邪说,侪雅乐于郑声。兴至德之和睦,弘大伦之玄清。穷可以守身遗名,达可以尊主致平。以兹命世,永鉴后生,不以渊乎!○晋王右军《自论书》吾书比之钟、张,当抗行,或谓过之。张草犹当雁行。张精熟过人,临池学书,池水尽墨。若吾耽之若此,未必谢之。后达解者,知其评之不虚。吾尽心精作亦久,寻诸旧书,惟钟、张故为绝伦。其余为是小佳,不足在意。去此二贤,仆书次之。须得书意转深,点画之间皆有意,自有言所不尽,得其妙者。事事皆然。平南、李式论君不谢。(平南,即右军叔平南将军王е也。李式,晋侍中。)○晋卫夫人《笔阵图》夫三端之妙,莫先乎用笔;六艺之奥,莫匪乎银钩。昔秦承相斯见周穆王书,七日兴叹,患其无骨;蔡尚书入鸿都观碣,十旬不返,嗟其出群。故知达其源者少,ウ于其理者多。近代以来,殊不师古。而缘情弃道,才记姓名。或学不该赡,闻见又寡,致使成功不就,虚费精神。自非通灵感物,不可与谈斯道。今删李斯笔妙,更加润色,总七条,并作其形容,列事如左,贻诸子孙,永为模范。庶将来君子,时复览焉。笔要取崇山绝仞中兔毛,八九月收之,其笔头长一寸,管长五寸,锋齐腰强者;其砚取煎涸新石,润涩相兼,浮津耀墨者;其墨取庐山之松烟,代郡之鹿胶,十年已上强如石者为之;纸取东阳鱼卵,虚柔滑净者。凡学书字,先学执笔,若真书,去笔头二寸一分;若行草书,去笔头三寸一分执之。下笔点画芟波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若初学,先大书,不得从小。善鉴者不写,善写者不鉴;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一一从其消息而用之。一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
丶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
丿陆断犀象。
百钧弩发。
丨万岁枯藤。
[C010]崩浪雷奔。
[C011]劲弩筋节。
右七条《笔阵出入斩斫图》。执笔有七种:有心急而执笔缓者,有心缓而执笔急者,若执笔近而不能紧者。心手不齐,意后笔前者败。若执笔远而急,意前笔后者胜。又有六种用笔:结构圆备如篆法,飘洒落如章草,凶险可畏如八分,窈窕出入如飞白,耿介特立如鹤头,郁拔纵横如古隶。然心存委曲,每为一字,各象其形,斯造妙矣,书道毕矣。永和四年上虞制记。
○王右军《题卫夫人〈笔阵图〉后》夫纸者,阵也。笔者,刀槊也。墨者,鍪甲也。水砚者,城池也。心意者,将军也。本领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略也。笔者,吉凶也。出入者,号令也。屈折者,杀戮也。夫欲书者,先干研墨,凝神静思,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令筋脉相连,意在笔前,然后作字。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此不是书,但得其点画尔。昔宋翼常作此书,翼是钟繇弟子,繇乃叱之。翼三年不敢见繇,即潜心改迹,每作一波,常三过折笔;每作一点,常隐锋而为之;每作一横画,如列阵之排云;每作一戈,如百钧之弩发;每作一点,如高峰坠石,屈折如钢钩;每作一牵,如万岁枯藤;每作一放纵,如足行之趋骤。翼先来书恶,晋太康中有人于许下破钟繇墓,遂得《笔势论》。翼乃读之,依此法学,名遂大振。欲真书及行书,皆依此法。若欲学草书,又有别法。须缓前急后,字体形势,状等龙蛇,相钩连不断。仍须棱侧起复,用笔亦不得使齐平大小一等。每作一字,须有点处,且作余字。总竟,然后安点。其点须空中遥掷笔作之,其草书,亦复须篆势、八分、古隶相杂,亦不得急,令墨不入纸。若急作,意思浅薄,而笔即直过。惟有章草及章程行狎等不用此势,但用击石波而已。其击石波者,缺波也。又八分更有一波,谓之隼尾波,即钟公《泰山铭》及魏文帝《受禅碑》中已有此体。夫书先须引八分、章草入隶字中,发人意气。若直取俗字,不能先发。羲之少学卫夫人书,将谓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比见李斯、曹喜等书,又之许下,见钟繇、梁鹄书,又之洛下,见蔡邕石经三体书,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华岳碑》,始知学卫夫人书徒费年月耳。羲之遂改本师,仍于众碑学习焉,遂成书尔,时年五十有三。惑恐风烛奄及,聊遗教于子孙耳,可藏之,千金勿传。
○宋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齐王僧虔录)
臣僧虔启:昨奉敕须古来能书人名,臣所知局狭,不办广悉。辄条疏上呈羊欣所撰录一卷。寻案未得,续更呈闻。谨启。
秦丞相李斯。
秦中车府令赵高。(右二人善大篆。)
秦狱吏程邈。善大篆,得罪始皇,囚于云阳狱。增减大篆体,去其繁复。始皇善之,出为御史,名书曰“隶书”。
扶风曹喜。后汉人,不知其官。善篆、隶,篆小异李斯,见师一时。
陈留蔡邕。后汉左中郎将,善篆、隶,采斯、喜之法,真定《宜父碑》文犹传于世。篆者师焉。
杜陵陈遵。后汉人,不知其官,善篆、隶。每书,一座皆惊。时人谓为“陈惊座”。
上谷王次仲。后汉人,作八分楷法。
师宜官。后汉不知何许人、何官。能为大字方一丈,小字方寸千言。《耿球碑》是宜官书。甚自矜重,或空至酒家,先书其壁。观者云集,酒因大售。俟其饮足,削书而退。
安定梁鹄。后汉人,官至选部尚书。得师宜官法。魏武重之,常以鹄书悬帐中。宫殿题署,多是鹄手。
陈留邯郸淳。为魏临淄侯文学,得次仲法。名在鹄后。
毛弘。鹄弟子。今秘书分分,皆传弘法。又有左子邑,与淳小异,亦有名。京兆杜度。为魏、齐相,始有草名。
安平崔瑗。后汉济北相,亦善草书。平苻坚,得摹崔瑗书。王子敬云,极似张伯英。瑶子,官至尚书,亦能草书。
弘农张芝。高尚不仕,善草书,精劲绝伦。家之衣帛,必先书而后练。临池学书,池水尽墨。每书云:“匆匆,不暇草书。”人谓为“草圣”。芝弟昶,汉黄门侍郎,亦能草。今世云芝草者,多是昶作也。
《法书要录》卷一(下)
唐 张彦远
姜诩、梁宣、田彦和及司徒韦诞。皆英弟子,并善草。诞书最优。诞字仲将,京兆人,善楷书,汉魏宫馆宝器,皆是诞手写。魏明帝起凌云台,误先钉榜而未题。以笼盛诞,辘轳长纟亘引之,使就榜书之。榜去地二十五丈,诞甚危惧,乃掷其笔以下,焚之。仍诫子孙,绝此楷法,著之家令。官至鸿胪少卿。诞子少季,亦有能称。
罗晖、赵袭。不详何许人。与伯英同时,见称西州。而矜许自与,众颇惑之。伯英与朱宽书,自叙云:“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罗、赵有余。”
河间张超。亦善草,不及崔、张。
刘德升。善为行书,不详何许人。
颍川钟繇。魏太尉。同郡胡昭,公车征,二子俱学于德升,而胡书肥,钟书瘦。钟书有三体:一曰铭石之书,最妙者也;二曰章程书,传秘书教小学者也;三曰行狎书,相闻者也。三法皆世人所善。繇子会,镇西将军,绝能学父书。改易邓艾上事,皆莫有知者。
河东卫觊。字伯儒,魏尚书仆射。善草及古文,略尽其妙。草体微瘦,而笔迹精熟。觊子,字伯玉。为晋太保。采张芝法,以觊法参之,更为草稿。草稿是相闻书也。子恒,亦善书,博识古文。
敦煌索靖。字幼安,张芝姊之孙。晋征南司马,亦善草书。
陈国何元公。亦善草书。
吴人皇象。能草,世称沉著痛快。
荥阳陈畅。晋秘书令史。善八分,晋宫观城门皆畅书也。
荥阳杨肇。晋荆州刺史。善草隶。潘岳诔曰:“草、隶兼善,尺牍必珍。足无辍行,手不释文。翰动若飞,纸落如云。”肇孙经,亦善草、隶。
京兆杜畿。魏尚书仆射。子恕,东郡太守。孙预,荆州刺史。三世善草稿。晋齐王攸。善草行书。
泰山羊忱。晋徐州刺史。羊固,晋临海太守。并善行书。
江夏李式。晋侍中,善隶、草。弟定,子公府,能名同式。晋中书院李充母卫夫人,善钟法,王逸少之师。
琅琊王е。晋平南将军,荆州刺史。能章楷,传钟法。晋承相王导,善稿行。(е从兄也。)
王恬。晋中将军,会稽内史,善隶书。(导第二子也。)
王洽。晋中书令,领军将军。众书通善,尤能隶行。从兄羲之云:“弟书遂不减吾。”(恬弟也。)
王珉。晋中书令,善隶、行。(洽少子也。)
王羲之。晋右将军,会稽内史。博精群法,特善草。羊欣云:“古今莫二。”(е兄子也。)
王献之。晋中书令。善隶稿,骨势不及父,而媚趣过之。(羲之第七子也。)
兄玄之、徽之、兄子淳之,并善草、行。
王允之。卫军将军,会稽内史,亦善草、行。(舒子也。)
太原王。晋司徒左长史,能草、隶。子,琅琊王文学,善隶、行。与羲之善,故殆穷其妙。早亡,未尽其美。子敬每省修书云:“咄咄逼人。”王绥。晋冠军将军,会稽内史,善隶、行。
高平郗。晋司空,会稽内史。善章草,亦能隶。郗超,晋中书郎,亦善草。(子也。)
颍川庾亮。晋太尉,善草行。庾翼,晋荆州刺史,善隶、行,时与羲之齐名。(亮弟也。)
陈郡谢安。晋太傅,善隶、行。
高阳许静民。镇军参军,善隶、草,羲之高足。
晋穆帝时有张翼,善学人书。写羲之表,表出,经日不觉。后云:“几欲乱真。”会稽隐士谢敷、胡人康昕。并攻隶草。
飞白本是宫殿题八分之轻者,全用楷法。吴时张弘好学不仕,常著乌巾,时人号为“张乌巾”。此人特善飞白,能书者鲜不好之。(自秦至晋凡六十九人。)
○《传授笔法人名》蔡邕受于神人,而传之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王羲之传之王献之。王献之传之外甥羊欣。羊欣传之王僧虔。王僧处传之萧子云。萧子云传之僧智永。智永传之虞世南。世南传之欧阳询。询传之陆柬之。柬之传之侄彦远。彦远传之张旭。旭传之李阳冰。阳水传徐浩、颜真卿、邬肜、韦玩、崔邈。凡二十有三人。文传终于此矣。
○南齐王特进《答齐太祖论书启》僧虔启:恩眷罔已,赐示古迹十一帙。或其人可想,或其法可学,爱玩弥日,暂得忘其沉疴。辄率短见,并述旧闻,具如别笺。民间所有,帙中所无者,或有不好。今奉别目二十三卷,追惧乖误,伏深悚息。
吴大皇帝书 吴景帝书吴归命侯孙皓 晋安帝亡高祖丞相导 亡曾祖领军洽亡从祖中书令珉 韦仲将张芝 索靖张翼 卫伯儒右十二卷,故州民王僧虔奉。
○南齐王僧虔《论书》宋文帝书,自谓不减王子敬。时议者云:“天然胜羊欣,功夫不及欣。”王平南е是右军叔,自过江东,右军之前,惟е为最。画为晋明帝师,书为右军法。
亡曾祖领军洽与右军书云:“俱变古形,不尔至今犹法钟、张。”右军云:“弟书遂不减吾。”
亡从祖中书令珉,笔力过于子敬书。旧品云:“有四匹素,自朝操笔,至暮便竟。首尾如一,又无误字。”子敬戏云:“弟书如骑骡,恒欲度骅骝前。”庾征西翼书,少时与右军齐名。右军后进,庾犹不忿。在荆州与都下书云:“小儿辈乃贱家鸡,皆学逸少书。须吾还,当比之。”
张翼书右军自书表,晋穆帝令翼写题后答右军。右军当时不别,久方觉云:“小子几欲乱真。”
张芝、索靖、韦诞、钟会、二卫,并得名前代。古今既异,无以辨其优劣,惟见笔力惊绝耳。
张澄书,当时亦呼有意。
郗章草,亚于右军。
晋齐王攸书,京洛以为楷法。
李式书,右军云:“是平南之流,可比庾翼。”王书亦可比庾翼。
陆机书,吴士书也。无以较其多少。
庾亮书,亦能入录。
亡高祖丞相导,亦甚有楷法。以师钟、卫,好爱无厌。丧乱狼狈,犹以钟繇《尚书宣示帖》衣带过江。后在右军处,右军借王敬仁,敬仁死,其母见修平生所爱,遂以入棺。
郗超草书,亚于二王。紧媚过其父,骨力不及也。
桓玄书,自比右军,议者未之许,云可比孔琳之。
谢安亦入能流,殊亦自重,乃为子敬书嵇中散诗。得子敬书,有时裂作校纸。羊欣、丘道护,并亲授于子敬。欣书见重一时,行草尤善,正乃不称。
孔琳之书,天然绝逸,极有笔力。规矩恐在羊欣后。丘道护与羊欣俱面授子敬,故当在欣后。丘殊在羊欣前。
范晔与萧思话同师羊欣,然范后背叛,皆失故步,名亦稍退。
萧思话全法羊欣,风流趣好,殆当不减,而笔力恨弱。
谢灵运书乃不伦,遇其合时,亦得入流。昔子敬上表多于中书杂事中,皆自书窃易真本,相与不疑。元嘉初方就索还。上谢太傅殊礼表亦是其例。亲闻文皇说此。
谢综书,其舅云:“紧洁生起,实为得赏。”至不重羊欣,欣亦惮之。书法有力,恨少媚好。
颜腾之、贺道力,并便尺牍。
康昕学右军草,亦欲乱真。与南州识道人作右军书货。
孔琳之书,放纵快利,笔道流便,二王后略无其比。但工夫少自任,故未得尽其妙,故当劣于羊欣。
谢静、谢敷,并善写经,亦入能境。居钟毫之美,迈古流今,是以征南还有所得。
辱告并五纸,举体精隽灵奥,执玩反覆,不能释手。虽太傅之婉媚玩好,领军之静逖合绪方之蔑如也。昔杜度杀字甚安,而笔体微瘦;崔瑗笔势甚快,而结字小疏。居处二者之间,亦犹仲尼方于季孟也。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伯喈非流纨体素,不妄下笔。若子邑之纸,研染辉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伯英之笔,穷神静思。妙物远矣,邈不可追。遂令思挫于弱毫,数屈于陋墨。言之使人于邑。若三珍尚存,四宝斯觌,何但尺素信札,动见模式,将一字径丈、方寸千言也。承天凉体豫,复欲缮写一赋,倾迟晖采,心目俱劳。承阅览秘府,备睹群迹。崔、张归美于逸少,虽一代所宗,仆不见前古人之迹,计亦无以过于逸少。既妙尽深绝,便当得之实录。然观前世称目,窃有疑焉。崔、杜之后,共推张芝。仲将谓之“笔圣”。伯玉得其筋,巨山得其骨。索氏自谓其书银钩虿尾,谈者诚得其宗。刘德升为钟、胡所师两贤并有肥瘦之断。元鸣获钉壁之玩,师宜致酒简之多。此亦不能止。长胤狸骨,右军以为绝伦,其功不可及。繇此言之,而向之论,或至投杖。聊呈一笑,不妄言耳。
钟公之书,谓之尽妙。钟有三体:一曰铭石书,最妙者也;二曰章程书,世传秘书,教小学者也,三曰行狎书,行书是也。三法皆世人所善。
张超字子并,河间人。卫觊字伯儒,河东人。为魏尚书仆射,谥敬侯。善草及古文,略尽其妙。草体如伤瘦,而笔迹精杀,亦行于代。子字伯玉,晋司空太保,为楚王所害。采张芝草法,取父书参之,更为草稿,世传其善。子恒,字巨山,亦能书。
索靖字幼安,敦煌人,散骑常侍,张芝姊之孙也。传芝草而形异,甚矜其书,名其字势曰“银钩虿尾”。
韦诞字仲将,京兆人,善楷书。汉魏宫观题署多是诞手。魏明帝起凌云台,先钉榜未题。笼盛诞,辘轳长纟亘引上,使就榜题。榜去地将二十五丈,诞危惧,诫子孙绝此楷法,又著之家令。官至鸿胪。
○宋王《文字志》三卷(未见此书,今录其目。)
△上卷目古书有三十六种:古文篆大篆 象形篆 科斗篆小篆 刻符篆 摹篆隶书 署书 殳书缪篆 鸟书 尚方篆凤篆 鱼书 龙书骐ら书 龟书 蛇书仙人书 云书 芝英书金错书 十二时书 垂露篆倒薤篆 偃波篆 蚊脚篆草书 楷书 飞书填书 稿书 行书虫书 悬针书古今小学(三十七家,一百四十七人。) 书势五家△卷目秦吴六十人:李斯 程邈 胡毋敬赵高 司马相如 张敞严延年 汉元帝 史游刘向 孔光 爰礼扬雄 陈遵 杜林刘睦 卫宏刘党 曹喜 杜度王次仲 班固 徐干贾鲂 贾逵 左姬许慎 唐综曹寿 崔 尹珍罗晖 赵袭 崔瑗皇甫规妻 蔡邕 张芝苏班 刘得 师宜官张超 李巡 张昶梁鹄 张 毛弘左伯 姜诩 梁宣钟繇 张昭 苏林张揖 胡昭 魏武帝邯郸淳 卫规 杜恕诸葛融△下卷目魏宋六十人:韦诞 张揖郭淮 韦熊 来敏钟会 皇象 何曾傅玄 韦弘 辛旷魏徽 诸葛瞻 杨肇岑泉 张弘 朱育江伟 司马攸 陈畅满爽 杨经吕忱 卫恒卫宣 裴兴 孙皓杜预 向泰裴邈 张柄 张越羊忱 索靖 牵秀羊固 辟闾训 王导庾翼 王 荀舆王е 李式 刘劭王循 王裕 王羲之卫夫人 李钦 王怡郗 任靖 王献之李韫 张彭祖 谢安王珉 桓玄○梁萧子云启(萧子云自云“善效钟元常、王逸少,而微变字体,常答敕”云。)
臣子云,奉敕使臣写千字文,今已上呈。臣昔不能拔赏,随世所贵,规模子敬,多历年所。三十六著《晋史》一部至《二王列传》,欲作《论草隶法》,言不尽意,遂不能成,止论飞白一势而已。十余年来,始见敕旨《论书》一卷,商略笔势,洞达字体。又以逸少不及元常,犹子敬不及逸少。因此研思,方悟隶式。始变子敬,全法元常。迨今以来,自觉功进,此禀自天论。臣先来犹恨已无临池之勤,又不参圣旨之奥。仰延明诏,伏增悚息。侍中、国子祭酒、南徐州太守臣子云启上。
《法书要录》卷二(上)
唐 张彦远
梁虞《论书表》梁武帝《观钟繇书法十有二意》梁武帝《与陶隐居论书启》九首梁庾元威《论书》 庾肩吾《书品论》梁袁昂《古今书评》陈释智永《题右军〈乐毅论〉后》后魏江式《论书》
○中书侍郎虞《论书表》臣闻爻画既肇,文字载兴。六艺归其善,八体宣其妙。厥后群能间出,洎乎汉、魏,钟、张擅美,晋末二王称英。羲之书云:“顷寻诸名书,钟、张信为绝伦,其余不足存。”又云:“吾书比之钟、张当抗行,张草犹当雁行。”羊欣云:“羲之便是小推张,不知献之自谓云何?”欣又云:“张字形不及右军,自然不如小王。”谢安尝问子敬:“君书何如右军?”答云:“故当胜。”安云:“物论殊不尔。”子敬答曰:“世人哪得知。”夫古质而今妍,数之常也;爱妍而薄质,人之情也。
钟、张方之二王,可谓古矣,岂得无妍质之殊?且二王暮年皆胜于少,父子之间,又为今古。子敬穷其妍妙,固其宜也。然优劣既微,而会美俱深,故同为终古之独绝,百代之楷式。桓玄耽玩,不能释手,乃撰二王纸迹杂有缣素正行之尤美者,各为一帙,常置左右。及南奔,虽甚狼狈,犹以自随。擒获之后,莫知所在。
刘毅颇尚风流,亦甚爱书,倾意搜求,及将败,大有所得。卢循素善尺牍,尤珍名法。西南豪士,咸慕其风。人无长幼,翕然尚之。家赢金币,竞远寻求。于是京师三吴之迹,颇散四方。羲之为会稽,献之为吴兴,故三吴之近地,偏多遗迹也。又是末年遒美之时,中世宗室诸王,尚多素嗤。贵游不甚爱好,朝廷亦不搜求。人间所秘,往往不少。
新渝惠侯雅所爱重,悬金招买,不计贵贱。而轻薄之徒,锐意摹学,以茅屋漏汁染变纸色,加以劳辱,使类久书。真伪相糅,莫之能别。故惠侯所蓄,多有非真。然招聚既多,时有佳迹。如献之吴兴二笺,足为名法。孝武亦纂集佳书,都鄙士人多有献奉,真伪混杂。谢灵运母刘氏,子敬之甥。故灵运能书,而特多王法。臣谢病东皋,游玩山水,守拙乐静,求志林壑。造次之遇,遂纡雅顾。预陟泛之游,参文咏之末。其诸佳法,恣意披览。愚好既深;稍有微解。及臣遭遇,曲沾恩诱。渐渍玄猷,朝夕谘训。题勒美恶,指示媸妍,点画之情,昭若发蒙。于时圣虑未存草体,凡诸教令,必应真正。小不在意,则伪谩难识。事事留神,则难为心力。及飞龙之始,戚藩告衅。方事经略,未遑研习。
及三年之初,始玩宝迹。既科简旧秘,再诏寻求景和时所散失。及乞左右嬖幸者皆原往罪,兼赐其直。或有顽愚,不敢献书,遂失五卷,多是戏学。伏惟陛下爰凝睿思,淹留草法。拟效渐妍,赏析弥妙。旬日之间,转求精秘。字之美恶,书之真伪,剖判体趣,穷微入神。机息务闲,从容研玩,乃使使三吴、荆湘诸境,穷幽测远,鸠集散逸。及群臣所上,数月之间,奇迹云萃。诏臣与将前将军巢尚之、司徒参军事徐希秀、淮南太守孙奉伯科简二王书,评其品题,除猥录美,供御赏玩。
遂得游目瑰翰,展好宝法,锦质绣章,烂然毕睹。大凡秘藏所录,钟繇纸书六百九十七字,张芝缣素及纸书四千八百廿五字。年代既久,多是简帖。张昶缣素及纸书四千七十字,毛弘八分缣素书四千五百八十八字,索靖纸书五千七百五十五字,钟会书五纸四百六十五字,是高祖平秦川所获,以赐永嘉公主。俄为第中所盗,流播始兴。及泰始开运,地无遁宝。诏庞沈搜索,遂乃得之。
又有范仰恒献上张芝缣素书三百九十八字,希世之宝,潜采累纪。隐迹于二王,耀美于盛辰。别加缮饰,在新装二王书所录之外。繇是拓书,悉用薄纸。厚薄不均,辄好绉起。范晔装治卷帖小胜,犹谓不精。孝武使徐爰治护,随纸长短,参差不同,具以数十纸为卷披。视不便,不易劳茹。善恶正草,不相分别。今所治缮,悉改其弊。孝武撰子敬学书戏习,十卷为帙。传云戏学而不题,或真、行、章草,杂在一纸,或重作数字,或学前辈名人能书者。或有聊尔戏书,既不留意,亦殊猥劣,徒闻则录,曾不披简,卷小者数纸,大者数十。巨细差悬,不相匹类。是以更裁减,以二丈为度。亦取小王书古诗赋赞论,或草或正,言无次第者,入戏学部。其有恶者,悉皆删去。卷既调均,书又精好。
羲之所书紫纸,多是少年临川时迹,既不足观,亦无取焉。今拓书皆用大厚纸,泯若一体同度。剪截皆齐,又补接败字。体势不失,墨色更明。凡书虽同在一卷,要有优劣。今此一卷之中,以好者在首,下者次之,中者最后。所以然者,人之看书,必锐于开卷,懈怠于将半。既而略进,次遇中品,赏悦留连,不觉终卷。又旧书目帙无次第,诸帙中各有第一至于第十,脱落散乱,卷帙殊等。今各题其卷帙所在,与目相应。虽相涉入,终无杂谬。又旧以封书纸次相随,草正混糅,善恶一贯。今各随其品,不从本封。条目纸行,凡最字数,皆使分明,一毫靡遗。二王缣素书珊瑚轴二帙二十四卷,纸书金轴二帙二十四卷,又纸书玳瑁轴五帙五十卷,皆互帙金题玉躞织成带。又有书扇二帙二卷,又纸书飞白章草二帙十五卷,并旃檀轴。又纸书戏学一帙十二卷,玳瑁轴。此皆书之冠冕也。自此以下,别有三品书,凡五十二帙,五百二十卷,悉旃檀轴。又羊欣缣素及纸书,亦选取其妙者为十八帙,一百八十卷,皆漆轴而已。二王新入书,各装为六帙六十卷,别充备预。又其中入品之余,各有条贯,足以声华四寓,价倾五都。天府之名珍,盛代之伟宝,陛下渊昭自天,触理必镜。凡诸思制,莫不妙极。乃诏张永更制御纸,紧洁光丽,辉日夺目。又合秘墨,美殊前后,色如点漆,一点竟纸。笔则一二简毫,专用白兔。大管丰毛,胶漆坚密。草书笔悉使长毫,以利纵舍之便。兼使吴兴郡作青石圆砚,质滑而停墨,殊胜南方瓦石之器。缣素之工,殆绝于昔。王僧虔寻得其术,虽不及古,不减郗家所制。二王书,献之始学父书,正体乃不相似。至于绝笔章草,殊相拟类。笔迹流怿,宛转妍媚,乃欲过之。羲之书在始未有奇殊,不胜庾翼、郗,迨其末年,乃造其极。
尝以章草答庾亮,亮以示翼,翼叹服。因与羲之书云:“吾昔有伯英章草书十纸,过江亡失,常痛妙迹永绝。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旧说羲之罢会稽,住蕺山下,一老妪捉十许六角竹扇出市,王聊问一枚几钱,云直二十许。右军取笔书扇,扇为五字。枢大怅惋云:“举家朝餐惟仰于此,何乃书坏!”王云:“但言王右军书,字索一百。”入市,市人竞市去。姥复以十数扇来请书,王笑不答。又云羲之常自书表与穆帝,帝使张翼写效,一毫不异,题后答之。羲之初不觉,更详看,乃叹曰:“小人几欲乱真。”又羲之性好鹅,山阴昙襄村有一道士,养好鹅十余,王清旦乘小船故往,意大愿乐,乃告求市易,道士不与。百方譬说,不能得,道士乃言:“性好道,久欲写河上公《老子》,缣素早办,而无人能书。府君若能自屈书《道德经》各两章,便合群以奉。”羲之便住半日,为写毕,笼鹅而归。又尝诣一门生家,设佳馔,供亿甚盛。感之,欲以书相报,见有一新床几,至滑净,乃书之,草正相半。门生送王归郡,还家,其父已刮尽。生失书,惊懊累日。桓玄爱重书法,每燕集,辄出法书示宾客。客有食寒具者,仍以手捉书,大点污。后出法书,辄令客洗手,兼除寒具。子敬常笺与简文十许纸,题最后云:“民此书甚合,愿存之。”此书为桓玄所宝,高祖后得以赐王武刚,未审今何在。谢奉起庙,悉用材,右军取书之满床,奉收得一大箦。子敬后往,谢为说右军书甚佳,而密巳削作数十板,请子敬书之,亦甚合。奉并珍录。奉后孙履分半与桓玄,用履为扬州主簿。余一半,孙恩破会稽,略以入海。羲之为会稽,子敬七八岁,学书,羲之从后掣其笔不脱,叹曰:“此儿书后当有大名。”子敬出戏,见北馆新泥垩壁白净,子敬取帚沾泥汁书方丈一字,观者如市。羲之见叹美,问所作,答云“七郎”。羲之作书与亲故云:“子敬飞白大有意。”是因于此壁也。有一好事年少,故作精白纱衤戒,著诣子敬。子敬便取书之,草正诸体悉备,两袖及衤票略周。年少觉王左右有凌夺之色,掣衤戒而走。左右果逐之,及门外,斗争分裂,少年才得一袖耳。子敬为吴兴,羊欣父不疑为乌程令,欣时年十五六,书已有意,为子敬所知。子敬往县,入欣斋,欣衣白新绢裙昼眠,子敬因书其裙幅及带。欣觉欢乐,遂宝之。后以上朝廷,中乃零失。子敬门生以子敬书种蚕,后人于蚕纸中寻取,大有所得。谢安善书,不重子敬,每作好书,必谓被赏,安辄题后答之。
朝廷秘宝名书,久已盈积。太初狂迫,乃欲一时烧除。左右怀让者苦相譬说,乃止。臣见卫恒《古来能书人录》一卷,时有不通,今随事改正。并写《诸杂势》一卷,今新装二王《镇书定目》各六卷,又羊欣《书目》六卷,钟、张等《书目》一卷,文字之部备矣。谨诣省上表并上录势新书以闻。六年九月中书侍郎臣虞上。
○梁武帝《观钟繇书法十二意》平(谓横也。)
直(谓纵也。)
均(谓闲也。)
密(谓际也。)
锋(谓端也。)
力(谓体也。)
轻(谓屈也。)
决(谓牵掣也。)
补(谓不足也。)
损(谓有余也。)
巧(谓布置也。)
称(谓大小也。)
字外之奇,文所不书。世之学者宗二王,元常逸迹曾不睥睨。羲之有过人之论,后生遂尔雷同。元常谓之古肥,子敬谓之今瘦。今古既殊,肥瘦颇反,如自省览,有异众说。张芝、钟繇,巧趣精细,殆同机神。肥瘦古今,岂易致意。真迹虽少,可得而推。逸少至学钟书,势巧形密。及其独运,意疏字缓。譬犹楚音习夏,不能无楚。过言不悒,未为笃论。又子敬之不迨逸少,犹逸少之不迨元常。学子敬者如画虎也,学元常者如画龙也。余虽不习,偶见其理。不习而言,必慕之欤?聊复自记,以补其阙。非欲明解,强以示物也。傥有均思,思盈半矣。
○陶隐居《与梁武帝论书启》奉旨,左右中书复稍有能者,惟用喜赞。夫以含心之ぼ,实俟夹钟吐气。今既自上体妙,为下理用成工。每惟申钟、王论于天下,进艺方兴,所恨微臣沉朽,不能钻仰高深,自怀叹慕。前奉神笔三纸,并今为五。非但字字注目,乃画画抽心。日觉劲媚,转不可说。以雠昔岁,不复相类,正此即为楷式,何复多寻钟、王。臣心本自敬重,今者弥增爱服。俯仰悦豫,不能自已。启。
适复蒙给二卷,伏览衤票帖,皆如圣旨。既不显垂允少留,不敢久停。已就摹素者一段未毕,不赴今信。纸卷先已经有,兼多他杂,无所复取,亦请俟俱了日奉送。兼此诸书是篇章体,臣今不辨,复得修习。惟愿细书如《乐毅论》、《太师箴》例,依仿以写经传,永存题中精要而已。
○梁武帝答书近二卷欲少留,差不为异。纸卷是出装书,既须见,前所以付耳。无正,可取备于此。及欲更须细书如论、箴例。逸少迹无甚极细书,《乐毅论》乃微粗健,恐非真迹。《大师箴》小复方媚,笔力过嫩,书体乖异。上二者已经至鉴,其外便无可付也。
○陶隐居又启《乐毅论》,愚心近甚疑是摹,而不敢轻言。今旨以为非真,窃自信颇涉有悟。箴咏吟赞,过为沦弱。许静素段,遂蒙永给。仰铭矜奖,益无喻心。此书虽不在法例,而致用理均,背间细楷,兼复两玩。先于都下偶得飞白一卷,云是逸少好迹。臣不尝别见,无以能辨。惟觉势力惊绝,谨以上呈。于臣非用,脱可充阁。愿仍以奉上。臣昔于马澄处见逸少正书目录一卷,澄云“右军《劝进》、《洛神赋》诸书十余首,皆作今体,惟《急就篇》二卷,古法紧细”。近脱忆此语,当是零落,已不复存。澄又云:“帖注出装者,皆拟赉诸王及朝士。”臣近见三卷,首帖亦谓久已分。本不敢议此,正复希于三卷中一两条更得预出装之例耳。天旨遂复顿给完卷,下情益深悚息。近初见卷题云第二十三、四,已欣其多。今者赐书卷第遂至二百七十,惋讶无已。天府如海,非一瓶所汲,量用息心。前后都已蒙见大小五卷,于野拙之分,实已过幸。若非殊恩,岂可觖望。愚固本博涉而不能精,昔患无书可看,乃愿作主书令史。晚爱隶法,又羡典掌之人,常言人生数纪之内,识解不能周流天壤。区区惟充恣五欲,实可耻愧。每以为得作才鬼,亦当胜于顽仙,至今犹然,始欲翻然之。自无射以后,国政方殷,山心兼默,不敢复以闲虚尘触。谨于此题事,故遂成烦黩。伏愿圣慈照录诚慊。
○梁武帝又答书又省别疏云“故当宜微以著赏,此既胜事,风训非嫌”云云,然非所习,聊试略言。夫运笔邪则无芒角,执手宽则书缓弱。点掣短则法拥肿,点掣长则法离澌。画促则字势横,画疏则字形慢。拘则乏势,放又少则。纯骨无媚,纯肉无力。少墨浮涩,多墨苯钝,比并皆然。任意所之,自然之理也。若抑扬得所,趋舍无违,值笔廉断,触势峰郁,扬波折节,中规合矩,分间下注,浓纤有方,肥瘦相和,骨力相称,婉婉暧暧,视之不足,棱棱凛凛,常有生气,适眼合心,便为甲科。众家可识,亦当复繇串耳;六文可工,亦当复繇习耳。一闻能持,一见能记,且古且今,不无其人。大抵为论,终归是习。程邈所以能变书体,为之旧也;张芝所以能善书,工学之积也。既旧既积,方可以肆其谈。吾少来乃至不尝画甲子,无论于篇纸。老而言之,亦复何谓。正足见嗤于当今,贻笑于后代。遂有独冠之言,览之背热,隐真于是乎累真矣。此直一艺之工,非吾所谓胜事;此道心之尘,非吾所谓无欲也。
○陶隐居又启二卷中有杂迹,谨疏注如别,恐未允愚衷。并窃所摹者,亦以上呈。近十余日,情虑悚悸,无宁涉事,遂至淹替,不宜复待。填毕,余条并非用,惟叔夜、威辇二篇是经书体式,追以单郭为恨。伏按卷上第数甚为不少,前旨惟有四卷。此书似是宋元嘉中撰集,当繇自后多致散失。逸少有名之迹,不过数首,《黄庭》、《劝进》、《像赞》、《洛神》,此等不审犹得存不?
第二十三卷,(今见有十二条在别纸。)按此卷是右军书者惟有八条。前《乐毅论》书乃极劲利,而非甚用意,故颇有坏字。《太师箴》、《大雅吟》,用意甚至,而更成小拘束,乃是书扇题屏风好体。其余五片,无的可称。“臣涛言”一纸、(此书乃不恶,而非右军父子,不识谁人迹,又似是摹。)“给事黄门”一纸、“治廉沥”一纸,(凡二篇,并是谢安卫军参军任靖书。)后又“治廉沥狸骨方”一纸,(是子敬书,亦似摹迹。)右四条,非右军书。
二十四卷,(今见有二十一条在。)按此卷是右军书者惟有十一条,并非甚合迹,兼多漫抹,于摹处难复委曲。前“黄初三年”一纸、(是后人学右军。)“缪袭告墓文”一纸、(是许先生书。)“抱忧怀痛”一纸、(是张澄书。)“五月十一日”一纸、(是摹王珉书,被油。)“尚想黄绮”一纸、“遂结滞”一纸、(凡二篇,并后人所学,甚拙恶。)“不复展”一纸、(是子敬书。)“便复改月”一纸、(是张翼书。)“五月十五日繇白”一纸、(亦是王珉书。)“治方”一纸,(是谢安书。)右一十条非右军书。伏恐未垂许以区别,今谨上许先生书、任靖书如别,比方即可知。王珉、张澄、谢安、张翼书,公家应有。
○梁武帝又答书省区别诸书,良有精赏。所异所同所未可知,悉可不耳。“给事黄门”二纸为任靖书,观其送靖书诸字相附近。彼二纸,靖书体解离,便当非靖书,要复当以点画波撇论,极诸家之致。此亦非可仓卒运于毫楮,且保拙守中也。许、任二迹并摹者并付反。右三纸正书二十六日至,嗣公。
○陶隐居又启启,伏览书用前意,虽止二六,而规矩必周。后字不出二百,亦褒贬大备。一言以蔽,便书情顿极。使元常老骨,更蒙荣造;子敬懦肌,不沉泉夜。逸少得进退其间,则玉科显然可观。若非圣证品析,恐爱附近习之风,永遂沦迷矣。伯英既称草圣,元常自隶绝。论旨所谓,殆同机神宝,旷世以来莫继。斯理既明,诸画虎之徒,当日就辍笔。反古归真,方弘盛世。愚管见预闻,喜佩无届。比世皆高尚子敬,子敬、元常,继以齐名,贵斯式略。海内非惟不复知有元常,于逸少亦然。非排弃所可,涅而无缁,不过数纸。今奉此论,自舞自蹈,未足逞泄日月。愿以所摹,窃示洪远、思旷。此二人皆是均思者,必当赞仰踊跃,有盈半之益。臣与洪远虽不相识,从子诩以学业往来,故因之有会。但既在阁,恐或以应闻。知摹者所采字大小不甚均调,熟看乃尚可。恐竟意大殊。此篇方传千载,故宜令迹随名偕老,益增美晚。所奉三旨,伏循字迹,大觉劲密。窃恐既以言发意,意则应言而新。手随意运,笔与手会,故意得谐称。下情欢仰,宝奉愈至。世论咸云“江东无复钟迹”,常以叹息。比日伫望中原廓清,太丘之碑,可就摹采。今论旨云:“真迹虽少,可得而推。”是犹有存者,不审可复几字。既无出见理,冒愿得工人摹填数行。脱蒙见此,实为过幸。又逸少学钟,势巧形密,胜于自运。不审此例复有几纸。垂旨以《黄庭》、《像赞》等诸文可更有出给理。自运之迹,今不复希。请学钟法,仰惟殊恩。
○梁武帝又答书钟书乃有一卷,传以为真。意谓悉是摹学,多不足论。有两三行许似摹,微得钟体。逸少学钟,的可知。近有二十许首,此外字细画短,多是钟法。今始欲令人帖装,未便得付来。月日有竟者,当遣送也。
○陶隐居又启逸少自吴兴以前诸书,犹为未称。凡厥好迹,皆是向在会稽时永和十许年中者。从失郡告灵不仕以后,略不复自书。皆使此一人,世中不能别也。见其缓异,呼为末年书。逸少亡后,子敬年十七八,全放此人书,故遂成与之相似。今圣旨标题,足使众识顿悟,于逸少无复末年之讥。阮研,近闻有一人学研书,遂不复可别。臣比郭摹所得,虽粗写字形,而无复其用笔迹势。不审前后诸卷,一两条谨密者,可得在出装之例?复蒙垂给至年末间不?此泽自天,直以启审,非敢必觊。
○梁庾元威《论书》所学正书,宜以殷钧、范怀约为主。方正循纪,修短合度。所学草书,宜以张融、王僧虔为则。体用得法,意气有余,章表笺书,于斯足矣。夫才能则关性分,耽嗜殊妨大业。但令紧快分明,属辞流便,字不须体,语辄投声。若以“己”“已”莫分,“东”“柬”相乱,则两王妙迹、二陆高才,顷来非所用也。王延之有言曰:“勿欺数行尺牍,即表三种人身。”岂非一者学书得法,二者作字得体,三者轻重得宜。意谓犹须,言无虚出,斯则善矣。近何令贵隔,势倾朝野,聊尔疏漏,遂遭十秽之书。今聊存两事,书曰:“有寒士自陈简于掌选诗云:‘技能自寡薄,支叶复单贫。柯条滥垂景,木石讵知晨。狗马虽难画,犬羊诚易驯。效颦终未似,学步岂如真。云乱朝绪,是曰ル彝伦。俗作于兹混,人途自此沌。’”离合之诗,繇来久矣。不知讥刺爰加称赞,是其第六秽也。近来贵宰于二品清宦进,不假手作书,而笔迹过鄙无法度。彼恭拜,忽云:“永感答人借车,还白不具。”真本流传,合朝耻辱,是其第七秽也。以此而言,书何容易。且梁制,与平吉人笺书,有增怀语者,不得答书,许乃告绝。私吊答中,彼此言感思,乖错者,州望须刺大中正,处入清议,终身不得仕。盛名年少,宜留意勉之。余见学阮研书者,不得其骨力婉媚,唯学挛拳委尽。学薄绍之书者,不得其批研渊微,徒自经营急。晚途别法,贪省爱异。浓头纤尾,断腰顿足,一八相似,十小难分。屈等如匀,变前为草,咸言祖述王、萧,无妨日月讹谬。“星”不从“生”,“籍”不从“耒”。许慎门徒,居然け噱;卫恒子弟,宁不伤嗟。诖误众家,岂宜改习。书字之兴,繇来尚矣。沮诵、苍颉,黄帝史也。周宣王时,柱下史史籀始著籀书。今六八之法虽存,十五之篇亡矣。
及秦相李斯破大篆为小篆,造《苍颉》七章;中车府令赵高造《爰历》六章;太史胡毋敬造《博学》七章。后人分五十五章为《三苍》上卷。至哀帝元嘉中,杨子云作《训纂》,记《滂喜》为中卷。和帝永元中,贾升郎更续记《彦〈盘音〉均》为下卷。皆是记字,字出衙人,故人称为《三苍》也。夫苍雅之学,儒博所宗。自景纯注解,转加敦尚。汉晋正史及古今字书并云《苍颉》九篇是李斯所作。今窃寻思,必不如是,其第九章论、信、京、刘等,郭云:“、信是陈、韩信,京、刘是大汉,西土是长安。”此非谶言,岂有秦时朝宰谈汉家人物?牛头马腹,先达何以安之。江左硕儒相传梁初复有任及沈约,悉未有讥驳,余忽横议,实不自许,敬俟明哲,定其可否。而自《韵集》、《方言》、《广雅》,凡录字者十有四家。许慎穿凿贾氏,乃奏《说文》;曹产开拓许侯,爰成《字苑》。《说文》则形声具举,《字苑》则品类周悉。追悟典坟,字弗全体。《周礼》以鸡斯为笄纟丽,《礼记》以相近为禳祈。致令众议丛残,音辞禳斥。盖繇程邈变隶,流传未一。郑公《诗谱》,颇显其源。且书文一反,草木相从,凡五百六十七部,合一万五千九百一十五字,即曰世中所行,十分裁一。而今点画失体,深成怪也。近有居士阮孝绪,撰《古今文字》三卷,穷搜正典;次丹阳五官丘陵撰《文字指要》二卷,精加摘发。惟此两书,可称要用。余少值明师,留心字法,所以坐右作午字不依羲、献妙迹,不逐陶、葛名方。作莼羹,不《晋书》,不循《韵集》,爰以浅见,轻述字府。自谓此文,或均萤露。齐末王融图古今杂体有六十四书,少年崇仿,家藏纸贵。而凤鱼虫鸟是七国时书,元常皆作隶书,故贻后来所诘。湘东王遣沮阳令韦仲定为九十一种,次功曹谢善勋增其九法,合成百体。其中以八卦书为一,以太极为两法径丈一字,方寸千言。大上止传可尔,鬼书惟有业杀。刁斗出于古器,尔┦由乎内典。散隶露书,终是飞白。意谓此等并非通论,今所不取。余经为正阶侯书十牒屏风,作百体,间以采墨。当时众所惊异,自尔绝笔,惟留草本而已。其百体者,悬针书、垂露书、秦望书、汲冢书、金鹊书、玉文书、鹄头书、虎爪书、倒薤书、偃波书、幡信书、飞白篆、古顽书、籀文书、奇字、缪篆、制书、列书、日书、月书、风书、云书、星隶、填隶、虫食叶书、科斗书、署书、胡书、蓬书、相书、天竺书、转宿书、一笔篆、飞白书、一笔隶、飞白草、古文隶、横书、楷书、小科隶,此五十种皆纯墨。玺文书、节文书、真文书、符文书、芝英隶、花草隶、幡信隶、钟鼓隶、(钟鼓隶释作钟鼎。)龙虎篆、凤鱼篆、骐ら篆、仙人篆、科斗虫篆、云篆、虫篆、鱼篆、鸟篆、龙篆、龟篆、虎篆、鸾篆、龙虎隶、凤鱼隶、麒麟隶、仙人隶、科斗隶、云隶、虫隶、鱼隶、鸟隶、龙隶、龟隶、鸾隶、蛇龙文隶书、龟文书、鼠书、牛书、虎书、兔书、龙草书、蛇草书、马书、羊书、猴书、鸡书、犬书、豕书,此十二时书。已上五十种,皆彩色。其外复有大篆、小篆、铭鼎、摹印、刻符、石经、象形、篇章、震书、到书、反左书等,及宋中庶宗炳出九体书,所谓缣素书、简奏书、笺表书、吊记书、行狎书、戢书、稿书、半草书、全草书,此九法极真草书之次第焉。删舍之外,所存犹一百二十体。张芝始作一笔飞白书,此于井册等字为妙。所以唯云一笔飞白书,则无所不通矣。反左书者,大同中东宫学士孔敬通所创,余见而达之,于是座上酬答,诸君无有识者,遂呼为众中清闲法。今学者稍多,解者益寡,敬通又能一笔草书,一行一断,婉约流利,特出天性,顷来莫有继者。宗炳又造画瑞应图,千古卓绝。王元长颇加增定,乃有虞舜獬チ、周穆狻猊、汉武神凤、卫君舞鹤、五城、九井、螺杯、鱼砚、金滕、玉英、玄圭、朱草等,凡二百一十物。
余经取其善草嘉禾、灵禽瑞兽、楼台器服可为玩对者,盈缩其形状,参详其动植,制一部焉。此乃青出于蓝,而实世中未有。复于屏风上作杂体篆二十四种,写凡百名,将恐一笔鄣子、凡百屏风。传者逾谬,并怀叹息。《世本》云:“史皇作图,黄帝臣也。”其唐虞之文章,夏后之鼎象,则图画之宗焉。其后绘事逾精,丹青转妙,乃有钉女心痛,图鱼獭集。敬君以之亡妇,王嫱繇此失身。近代陆绥,足称画圣。所闻谈者,一笔之外,仅可蝉雀。顾长康称为三绝,终是半痴人耳。杂体既资于画,所以附乎书末。
○梁庾肩吾《书品论》玄静先生曰:予遍求邃古,逖访厥初,书名起于玄洛,字势发于仓史。故遣结绳取诸爻象,诸形会诸人事,未有广此缄滕,深兹文契。是以一画加大,天尊可知;二力增土,地卑可审。日以君道,则字势圆;月以臣辅,则文体缺。及其转注、假借之流,指事、会意之类,莫不状范毫端,形呈字表。开篇玩古,则千载共朝;削简传今则万里对面。记善则恶自削,书贤则过必改。玉历颁正而化俗,帝载陈言而设教。变通不极,日用无穷。与圣同功,参神并运。爰洎中叶,舍繁从省,渐失颍川之言,竟逐云阳之字。若乃鸟迹孕于古文,壁书存于科斗。符陈帝玺,摹调蜀漆。署表宫门,铭题礼器。鱼犹舍凤,鸟已分虫。仁义起于麒麟,威形发于龙虎。云气时飘五色,仙人还作两童。龟若浮溪,蛇如赴穴。流星疑烛,垂露似珠。芝英转车,飞白掩素。参差倒薤,既思种柳之谣;长短悬针,复想定情之制。蚊脚傍低,鹄头仰立。填飘板上,缪起印中。波回堕镜之鸾,楷顾雕陵之鹊。并以篆籀重复,见重昔时。或巧能售酒,或妙令鬼哭。信无味之奇珍,非趋时之急务。且具录前训,今不复兼论。惟草正疏通,专行于世。其或继之者,虽百代可知。寻隶体发源,秦时隶人下邳程邈所作。始皇见而重之,以奏事繁多,篆字难制,遂作此法,故曰“隶书”,今时正书是也。草势起于汉时,解散隶法,用以赴急。本因草创之义,故曰“草书”。建初中,京兆杜操始以善草知名,今之草书是也。余自少迄长,留心兹艺。敏手谢于临池,锐意同于削板。而蕺山之扇,竟未增钱;凌云之台,无因诫子。求诸故迹,或有浅深,辄删善草隶者一百二十八人。伯英以称圣居首,法高以追骏处末。推能相越,小例而九,引类相附,大等而三。复为略论,总名《书品》。
张芝(伯英)
钟繇(元常)
王羲之(逸少)
──右三人上之上论曰:隶既发源秦史,草乃激流齐相。跨七代而弥遵,将千载而无革。诚开博者也。均其文,总六书之要;指其事,笼八体之奇。能拔篆籀于繁芜,移楷真于重密。分行纸上,类出茧之蛾;结画篇中,似闻琴之鹤。峰间起,琼山惭其敛雾;漪澜递振,碧海愧其下风。抽丝散水,定其下笔;倚刀较尺验于成字。真草既分于星芒,烈火复成于珠佩。或横牵竖掣,或浓点轻拂。或将放而更留,或因挑而还置。敏思藏于胸中,巧意发于毫。詹尹端策故以述其变化;英韶倾耳,无以察其音声。殆善射之不注,妙斫轮之不传。是以鹰爪含利,出彼兔毫;龙管润霜,游兹虿尾。学者鲜能具体,窥者罕得其门。若探妙测深,尽形得势。烟华落纸将动,风彩带字欲飞。疑神化之所为,非人世之所学。惟张有道、钟元常、王右军其人也。张工夫第一,天然次之,衣帛先书,称为草圣;钟天然第一,功夫次之,妙尽许昌之碑,穷极邺下之牍;王工夫不及张,天然过之。天然不及钟,工夫过之。羊欣云:“贵越群品,古今莫二。兼撮众法,备成一家。”若孔门以书,三子入室矣。允为上之上。
崔瑗(子玉) 杜度(伯度)
师宜官 张昶(文舒)
王献之(子敬)
──右五人上之中论曰:崔子玉擅名北中,迹罕南度。世有得其摹者,王子敬见之称美,以为功类伯英。杜度滥觞于草书,取奇于汉帝。诏复奏事,皆作草书。师宜官鸿都为最,能大能小。文舒声劣于兄,时云亚圣。子敬泥帚,早验天骨。兼以掣笔,复识人工。一字不遗,两叶传妙。此五人允为上之中。
索靖(幼安) 梁鹄(孟皇)
韦诞(仲将) 皇象(休明)
胡昭(孔明) 钟会(士季)
卫(伯玉) 荀舆(长胤)
阮研(文几)
──右九人上之下论曰:幼安敛蔓舅氏,抗名卫令。孟皇功尽笔力,字入帐中。仲将不妄染毫,必须张笔而左纸孔明动见模楷,所为胡肥而钟瘦。休明斟酌二家,驱驾八绝。士季之范元常,犹子敬之禀逸少。而功拙兼效,真草皆成。伯玉远慕张芝,近参父迹。长胤狸骨,方拟而难迨。阮研居今观古,尽窥众妙之门。虽复师王祖钟,终成别构一体。此九人允为上之下。
张超(子并) 郭伯道刘德升(君嗣) 崔(子真)
卫夫人(茂猗) 李式(景则)
庾翼(稚恭) 郗(方回)
谢安(安石) 王珉(季琰)
桓玄(敬道) 羊欣(敬元)
王僧虔(孔琳之) 孙琳之(彦琳)
殷钧──右十五人中之上论曰:子并崔家州里,颇相仿效,可谓酱笙逃谘危谒2览锞樱⒃短制浼#坏律睿印⒑鞑善涿馈W诱婵〔牛欧ú蛔埂@钇尬朗希猿龌凇>霸蚝了亓髅遥晒叔僭健[省彩菡⑶患剧⒒感,筋力俱骏。羊欣早随子敬,最得王体。孔琳之声高宋氏,王僧虔雄发齐代。殷钧颇耽著爱好,终得肩随。此一十五人,允为中之上。
魏武帝(曹操孟德) 孙皓(吴王元宗)
卫觊(伯儒) 左子邑(伯字子邑)
卫恒(巨山) 杜预(元凯)
王е(世将) 张彭祖任靖 韦昶(文休)
王修(敬仁) 张永范怀约 吴休尚施方泰──右十五人中之中论曰:魏帝笔墨雄赡,吴主体裁绵密。伯儒兼叙隶草,子邑分镰梁邯。巨山三世,元凯累叶。王е为右军之师,彭祖取羲之之道。任靖矫名,文休题柱。敬仁清举,致畏逼之词;张、范递时,俱东南之美。施、吴邺下,同年后萃。此十五人,允为中之中。
罗晖(叔景)
赵袭(元嗣) 刘舆张昭 陆机(士衡)
朱诞 王导庾亮(元规) 王洽(敬和)
郗超(景兴) 张翼宋文帝(姓刘,名义隆) 康昕徐希秀 谢(玄晖)
刘绘 陶隐居(名弘景,字通明)
王崇素──右十八人中之下论曰:叔景元嗣,并称四州。刘舆之笔札,张昭之无懈。陆机以弘才掩迹,朱诞以偏艺流声。王导则列圣推能,庾亮则群公挹功。王洽以下,并通诸法。郗超以晚年取誉,张翼善效,宋帝、庾昕、希秀孤生。谢、刘绘,文宗书范,近来少前。陶隐居仙才翰彩,状于山谷;王崇素靡伦篇笔传于里闾。此十八人,允为中之下。
姜诩 梁宣魏徵(玄成)
韦秀 钟舆向泰 羊忱晋元帝(景文) 识道人范晔(蔚宗) 宋炳谢灵运 萧思话薄绍之(敬叔) 齐高帝庾黔娄 费元瑶孙奉伯 王荟羊(叔子)
──右二十人下之上论曰:此二十人;并擅毫翰,动成楷则。殆逼前良,见希后彦。允为下之上。杨经 诸葛融杨潭 张炳岑渊 张舆王济 李夫人刘穆之(道和) 朱龄石庾景休 张融(思光)
褚元明 孔敬通王籍(文海)
──右十五人下之中论曰:此十五人,虽未穷字奥,书尚文情。披其丛薄,非无香草;视其涯岸,皆有润珠。故遗斯纸,以为世玩。允为下之中。
卫宣 李韫陈基 傅廷坚张绍 阴光韦熊 张畅曹任 宋嘉裴邈 羊固傅夫人 辟闾训谢晦 徐羡之孔闾 颜宝光周仁皓 张欣泰张炽 僧岳道人法高道人──右二十三人下之下论曰:此二十三人,皆五味一和,五色一彩,视其雕文,非特刻鹄;人人下笔,宁止追响。遗迹见珍,余芳可折。诚以驱驰并驾,不逮前锋;而中权后殿,各尽其美。允为下之下。
今以九例,该此众贤。犹如玄圃积玉,炎洲聚桂。其中实相推谢,故有兹多品。然终能振此鳞翼,俱上龙门。傥后之学者,更随点曝云尔。
○袁昂《古今书评》王右军书如谢家子弟,纵复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种风气。
王子敬书如河洛间少年,虽有充悦,而举体沓拖,殊不可耐。
羊欣书如大家婢为夫人,虽处其位,而举止羞涩,终不似真。
徐淮南书如南冈士大夫,徒好尚风范,终不免寒乞。
阮研书如贵胄失品次,丛悴不复排突英贤。
王仪同书如晋安帝,非不处尊位,而都无神明。
施肩吾书如新亭伧父,一往见似扬州人,共语便音态出。
陶隐居书如吴兴小儿,形容虽未成长,而骨体甚骏快。
殷钧书如高丽使人,抗浪甚有意气,滋韵终乏精味。
袁崧书如深山道士,见人便欲退缩。
萧子云书如上林春花,远近瞻望,无处不发。
曹喜书如经论道人,言不可绝。
崔子玉书如危峰阻日,孤松一枝,有绝望之意。
师宜官书如鹏羽未息,翩翩自逝。
韦诞书如龙威虎振,剑拔弩张。
蔡邕书骨气洞达,爽爽有神。
钟司徒书字十二种意,意外殊妙,实亦多奇。
邯郸淳书应规入矩,方圆乃成。
张伯英书如汉武帝爱道,凭虚欲仙。
索靖书如飘风忽举,鸷鸟乍飞。
梁鹄书如太祖忘寝,观之丧目。
皇象书如歌声绕梁,琴人舍徽。
卫恒书如插花美女,舞笑镜台。
孟光禄书如崩崖,人见可畏。
李斯书世为冠盖,不易施平。
《法书要录》卷二(下)
唐 张彦远
张芝经奇,钟繇特绝,逸少鼎能,献之冠世。四贤共类,洪芳不灭。羊真、孔草、萧行、范篆,各一时绝妙。
右二十五人,自古及今,皆善能书。奉敕遣臣评古今书,臣既愚短,岂敢辄量江海。但圣旨委臣,斟酌是非,谨品字法如前,伏愿照览,谨启。普通四年二月五日,内侍中尚书令袁昂启。
敕旨具之,如卿所评。臣谓钟繇书意气密丽,若飞鸿戏海,舞鹤游天。行间茂密,实亦难过。萧思话书走墨连绵,字势屈强,若龙跳天门,虎卧凤阁。薄绍之书字势蹉跎,如舞女低腰,仙人啸树。乃至挥毫振纸,有疾闪飞动之势。臣浅见无闻,暗于明灭。宁敢谬量山海,以圣命自天,不得不斟酌过失是非如获汤炭。
○智永《题右军〈乐毅论〉后》《乐毅论》者,正书第一。梁世模出,天下珍之。自萧、阮之流,莫不临学。陈天嘉中,人得以献文帝,帝赐始兴王。王作牧境中,既以见示。吾昔闻其妙,今睹其真,阅玩良久,匪朝伊夕。始兴薨后,仍属废帝。废帝既殁,又属余杭公主。公主以帝王所重,恒加宝爱,陈世诸王,皆求不得。及天下一统,四海同文。处处追寻,累载方得。此书留意运工,特尽神妙。其间书误两字,不欲点除,遂雌黄治定,然后用笔。陶隐居云:“《大雅吟》、《乐毅论》、《太师箴》等,笔力鲜媚,纸墨精新。”斯言得之矣。释智永记。
○后魏江式《论书表》臣闻疱牺氏作,而八卦列其画;轩辕氏兴,而灵龟彰其彩。古史仓颉,览二象之文,观鸟兽之迹,别创文字,以代结绳,用书契以纪事。宣之王庭,则百工以叙;载之方册,则万品以明。迄于三代,厥体颇异。虽依类取制,未能悉殊仓氏矣。故《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以六书,一曰指事,二曰谐声,三曰象形,四曰会意,五曰转注,六曰假借,盖仓颉之遗法也。及宣王太史籀著大篆十五篇,与古之或同异,时人即谓之籀书。孔子修《六经》,左丘明述《春秋》,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言。其后七国殊轨,文字乖别,暨秦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罢不合秦文者。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于是秦烧经书,涤除旧典,官狱繁多,以趋约易,始用隶书,古文繇此息矣。隶书者,始皇时衙吏下わ程邈附于小篆所作也。世人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故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汉兴,有尉律学,复教以籀书,又习以八体,试之课最,以为尚书史。书或有字不正,辄举劾焉。又有草书,莫知谁始。考其形画,虽无厥谊,亦是一时之变通也。孝宣时,召通《仓颉篇》者,张敞从受之。凉州刺史杜邺、沛人爰礼、讲学大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时,征礼等百余人说文字于未央,以礼为小学元士。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及亡新居摄,自以运应制作。使大司空甄丰校文字之部,颇改定古文。时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者;三曰篆书,云小篆也;四曰佐书,秦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虫,所以书幡信也。壁中书者,鲁共王坏孔子宅而得《尚书》、《春秋》、《论语》、《孝经》也。又北平侯张苍献《春秋左氏传》,书体与孔氏壁中书又类,即前代之古文矣。后汉郎中扶风曹喜号曰工篆,小异斯法,而甚精巧。自是后学皆其法也。又诏侍中贾逵修理旧文。殊艺异术,王教一端,苟有可以加于国者,靡不悉集。逵即汝南许慎古学之师也。后慎嗟时人之好奇,叹俗儒之穿凿。惋文毁于凡誉,痛字败于庸说。诡更任情,变乱于世。故撰《说文解字》十五篇,首一终亥,各有部居。苞括六艺群书之诂,评释百代诸子之训。天地山川,草木鸟兽,昆虫杂物,奇怪珍异,王制礼仪,世间人事,莫不毕载。可谓类聚群分,杂而不越,文质彬彬,最可得而论也。左中郎将陈留蔡邕采李斯、曹喜之法,为古今杂形,诏于太学立石碑,刊载《五经》,题书楷法多是邕书也。后开鸿都,书尽其能,莫不云集。于时诸方献篆,无出邕者。魏初博士清河张揖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究诸《埤》、《广》,缀拾遗漏,增长事类,抑亦于文为益者也。然其《字诂》,方之许篇,古今体用,或得或失矣。陈留邯郸淳亦与揖同时,博开古艺,特善《仓》、《雅》,许氏字指,八体六书,精究闲理,有名于揖,以书教诸皇子。又建《三字石经》于汉碑之西,其文蔚焕,三体复宣。校之《说文》,篆隶大同,而古字少异。又有京兆韦诞、河东卫觊二家,并号能篆,当时楼观榜题、宝器之铭,悉是诞书。咸传之子孙,世称其妙。晋世义阳王典词令任城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寻其况趣,附托许慎《说文》。而按偶章句,隐别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隶,不差篆意。忱弟静别仿故左校令李登《声类》之法,作《韵集》五卷,使宫、商、角、徵、羽各为一篇,而文字与兄便是鲁、卫,音读楚、夏,时有不同。皇魏承百王之季,绍五运之绪,世易风移,文字改变。篆形谬错,隶体失真。俗学鄙习,复加虚造。巧谈辩士,以意为疑。炫惑于时,难以厘改。传曰:以众非非行正言。信哉得之于斯情矣。乃曰:追来为归,巧言为辩,小兔为<需兔>,神虫为蚕,如斯甚众,皆不合孔氏古书、史籀大篆、许氏《说文》、《石经》三字也。凡所开卷,莫不惆怅,为之咨嗟。夫文字者,六艺之宗,王教之始。前人所以垂后,今人所以识古。故曰“本立而道生”。孔子曰:“必也正名。”又曰:“述而不作。”《书》曰:“予欲观古人之象。”皆言遵循旧文,而不敢穿凿也。臣六世祖琼家世陈留,往晋之初,与从父应元俱受学于卫觊。古篆之法,《埤仓》、《雅》、《言》、《说文》之谊,当时并收善誉。而祖至太子洗马,出为冯翊郡,值洛阳之乱,避地河西,数世传习,斯业所以不坠。世祖太廷中,皇风西被,牧犍内附臣亡祖文威杖策归国,奉献五世传掌之书,古篆八体之法。时蒙褒录,叙列于儒林,官班文省,家号世业。暨臣ウ短,识学庸薄,渐渍家风,有忝无显。但逢时来,恩出愿外,得承泽云津,侧г濡润驱驰文阁,参预史官,题篆宫禁,猥同上哲。既竭愚短,欲罢不能。是以敢藉六世之资,奉遵祖考之训,窃慕古人之轨,企践儒门之辙,辄求撰集古来文字,以许慎《说文》为主,爰采孔氏《尚书》、《五经》音注、《籀篇》、《尔雅》、《三仓》、《凡将》、《方言》、《通俗文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三字石经》、《字林》、《韵集》、诸赋文字有六书之谊者,以类编联,文无重复,统为一部。其古籀奇字、俗隶诸体,咸使班于篆下,各有区别。诂训假借之谊,各随文而解;音读楚、夏之声,并逐字而注。其所不知者,则阙如也。脱蒙遂许冀省百氏之观,而周文字之域,典书秘书。所须之书,乞垂敕给付。并学士五人尝习文字者,助臣披览。书生五人,专令招写。付中书、黄门、国子祭酒一月一监,评议疑隐,庶无讹谬。所撰名目,伏听明旨。诏曰:“可如所请,并就太常,兼教八分书史也。其有所须,依请给之,名目待书成重闻。”式于是撰集字书,号曰《古今文字》,凡四十篇,大体依许氏为本,上篆下隶。
卷三333333333333333333
唐虞世南《书旨述》唐褚遂良《右军书目》李嗣真《书后品》武平一《徐氏法书记》徐浩《论书》徐浩《古迹书》何延之《兰亭记》褚遂良《拓本〈乐毅论〉记》崔备《壁书飞白“萧”字记》李约《壁书飞白“萧”字记》大武相国高平公萧斋记蔡恽《书无定体论》(不录)
○唐虞世南《书旨述》客有通玄先生,好求古迹,为余知书启之发源,审以臧否。曰:“予不敏,何足以知之?今率以闻见,随纪年代,考究兴亡,其可为元龟者,举而叙之。”古者画卦立象,造字设教,爰形象,肇乎苍史。仰观俯察,鸟迹垂文,至于唐虞,焕乎文章,畅于夏殷,备乎秦汉。洎周宣王史史籀循科斗之书,采苍颉古文,综其遗美,别署新意,号曰“籀文”,或谓“大篆”。秦丞相李斯,改省籀文,适时简要,号曰“小篆”,善而行之。其苍颉象形,传诸典策,世绝其迹,无得而称。其籀文、小篆,自周秦以来,犹或参用,未之废黜。或刻于符玺,或铭于鼎钟,或书之旌钺,往往人间时有见者。夫言篆者,传也;书者,如也;述事,契誓者也;字者,孽也,孽乳浸多者也。而根之所由,其来远矣。先生曰:“古文籀篆,曲尽而知之,愧无隐焉。隶草攸止,今则未闻,愿以发明,用祛昏惑。”曰:“至若程邈隶体,因之罪隶以名其书朴略微而历礻┆增损,亟以湮沦。而淳、喜之流亦称传习,首变其法,巧拙相沿,未之超绝。史游制于《急就》,创立草稿而不之能。崔、杜析理,虽则丰妍,润色之中,失于简约。伯英重以省繁,饰之利,加之奋逸,时言‘草圣’,首出常伦。钟太傅师资德升,驰鹜曹、蔡,仿学而致一体,真楷独得精研。而前辈数贤,递相予盾,事则恭守无舍,仪则尚有瑕疵,失之断割。逮乎王е、王洽、逸少、子敬,剖析前古,无所不工。八体六文,必揆其理。俯于众美,会滋简易,制成今体,乃穷奥旨。”先生曰:“于戏!三才审位,日月烛明,固资异人,一敷而化。不然者,何以臻妙?无相夺伦,父子联镳,轨范后昆。”先生曰:“书法玄微,其难品绘。今之优劣,神用无方。小学疑迷,惕然将寤。而旨述之义,其可闻乎?”曰:“无让繁词,敢以终序。”
○《晋右军王羲之书目》(正书行书)褚遂良撰○正书,都五卷。(共四十贴。)
第一,乐毅论。(四十四行,书付官奴。)
第二,黄庭经。(六十行,与山阴道士。)
第三,东方朔赞。(书与王循。)
第四,周公东征。(十一行。)年、月、日、朔小字。(十四行自誓文。)尚想黄绮。(七行。)墓田丙舍。(五行。)
第五,羲之死罪,前因李叔夷。(四行。)梢僖省#ㄈ小#酥偈住⒍偈祝蝗障嗍 #ㄋ男小#┬腥恢ā#ㄋ男小#┥惺樾舅锶ㄋ蟆#ò诵小#┏佳轧社鹦旅怼#ㄋ男小#┙畛蕖#小#
○草书,都五十八卷。
第一,永和九年。(二十八行,兰亭序。)缠利害。(二十二行。)
第二,爰有猗人。(九行。)庾新妇。(五行。)九月二十三日,羲之八日书。(八行。)十一月七日,羲之报,知少は。(五行。)十二月六日,羲之报,一昨因暨主簿书。(六行。)臣羲之言,伏惟皇太后。(七行。)臣羲之言,严寒不审。(四行。)臣羲之言,伏惟陛下。(五行。)雨凉,佳得书。(五行。)问庶子哀摧。(四行。)第三。
第四,七月二十五日,羲之顿首,期晚生不有。(六行。)五月二十四日,羲之顿首,二旬哀悼。(五行。)羲之报,曹妹。(五行。)羲之顿首,违远亡嫂积年。(八行。)昨殊不散。(三行。)殷中军奄忽哭之。(三行。)
第五,羲之死罪,亡兄灵柩。(七行。)五月七日,羲之顿首、顿首,昨便斩草,亡嫂尚停此。(十行。)期小女四岁,暴疾不救。(五行。)秋中,诸感切怀。(五行。)
第六,羲之白,不审尊体比复如何。(五行。)得示,慰吾频以服散。(三行。)二十三日,发至长安。(八行。)羲之死罪,不审何定尚扶持。(四行。)适远告承如常。(五行。)
第七,羲之顿首,舅夭殁。(四行。)羲之顿首,奄承遘难。(五行。)羲之顿首,君眼目。(五行。)六月十五日,羲之顿首,大行皇帝崩。(四行。)大行皇帝。(五行。)月半增感伤,奈何。(四行。)
第八,谢新妇,春日感伤。(七行。)羲之死罪,无亦永往。(七行。)谢范新妇,得富春还疏。(十行。)向书至也,须君至射堂。(四行。)
第九,五月二十七日,州民王羲之死罪,比夏交。(十一行。)羲之死罪,荀、葛各一国佐命之宗。(十七行。)君须复以何散怀。(七行。)
第十,七月十三日告离得兄弟。(五行。)延期官奴小女。(七行。)不图祸痛,乃将至此。(二行。)日月如驰窀场#ㄎ逍小#┬薪彩橄爰粗痢#ǘ行。)比书慰也,汝不可。(六行。)
第十一,羲之顿首,快雪时晴。(六行。)未复知问晴快即转胜。(七行。)去血有损不堪耿。(三行。)月行复半,痛伤兼摧。(三行。)
第十二,六月十七日告循纪。(四行。)柳匏比问贼。(五行。)足下犹未佳。(四行。)羲之顿首,卿佳不,家中犹尔。(八行。)
第十三,遍热既{宀歹}一且盛农。(五行。)知龄家祖可悲慰。(九行。)山下多日不复意问。(十行。)晚复热,想足下。(八行。)
第十四,都下二十六日书云,中郎。(五行。)近绝不得新妇诸叔问。(十行。)九月十七日,羲之报,且行因孔待中。(八行。)既逼近羸劣。(六行。)
第十五,想大小悉佳。(十行。)谢新妇,贤从弟。(八行。)隔日不知问,二旬哀伤。(七行。)
第十六,省书,知定疑来。(二十六行。)痛惜敬和寝息在心。(九行。)群从落将尽。(十行。)
第十七,报恒何如。(七行,有一帖云:羲之报,恒何如。)二月二日,汝归母。(二行。)虽问和笃疾。(十一行。)此粗平安。
第十八,二十二日,羲之报,近得书。(五行。)毒热,疟斫未斫甚耿耿。(五行。)足下可不?吾眼少劣。(四行。)再昔来热如小有觉。(十行。)
第十九,官奴小女。(十行。)一月二十五日。(四行。)大热,得告。(五行。)汝中冷褚侯遂至薨。(二行。)
第二十,过此燥鹪肉。(四行。)去龙牙复下。(七行。)向欲力视汝。(五行。)瘰矢嫖砍矍椤#ㄎ逍小#┩砝锤春稳纭#ㄈ小#┬职藏惹槭鲁け稀#ㄎ逍小#
第二十一,十九日,羲之顿首。明二旬增感。(七行。)十月十五日,羲之顿首,月半哀伤。(八行。)得示,知,羲之报。(五行。)
第二十二,安西复问。(二十六行。)忽然夏中。(九行。)
第二十三,得阿遮书。(七行。)二十五日告期。(六行。)二十日告姜。(三行。)知庆等。(三行。)二十七日告姜氏母子。(五行。)得书知卿。(四行。)
第二十四,初月一日,羲之报,忽然改年。(六行。)卿各何以先羸。(四行。)此上下不可耳,出外。(六行。)六日告姜,复雨始晴。(五行。)书未去,得疏为慰。(五行。)第二十五,行复二旬,伤悼情深。(五行。)羲之死罪,难信非笺。(五行。)九月二十五日,羲之顿首,便涉冬。(六行。)夫人遂善平康也。(三行。)羲之顿首,节至,远感。(五行。)过一旬,寻念伤悼。(四行。)五月九日,羲之顿首、顿首,虽未叙。(五行。)
第二十六,敬祖足下如常慰之。(五行。)羲之顿首、顿首,从兄虽笃疾。(五行。)转热,想足下耳。(七行。)王逸少顿首,晚佳也。(七行。)
第二十七,八月十七日,羲之报。(五行。)三十日告姜。(九行。)二十二日告姜。(五行。)三十日,羲之顿首,报。(五行。)信还之夜下。(七行。)
第二十八,曹丁妹。(七行。)未审大周窀#ㄆ咝小#┙偈碌彼佟#ㄎ逍小#
第二十九,二十九日告仲宗。(五行。)十四日告刘氏女。(六行。)人理之故。(四行。)十一月二十六日,已摧退。(二行。)月行复旬感伤。(七行。)有哀惨。(七行。)送此鲤鱼。(二行。)诸妇小儿辈。(三行。)
第三十,羲之爱报。(七行。)复想窀埠汀#ň判小#┑檬椋晡省#ň判小#
第三十一,十一月十三日,羲之顿首。(六行。)三月十九日,羲之顿首,末春哀痛。羲之自想上下悉佳。(五行。)八月十五日具疏,羲之再拜。(六行。)
第三十二,羲之顿首,月半,感慕抽切。(五行。)改月,感慕抽痛,当奈何。(六行。)昨欢宴,可谓意。(五行。)向得信,知足下疟。(五行。)
第三十三,张博士定何日去。(四行。)八月二十六日告仲宗。(十行。)雨无复解足下可耳。(五行。)六月羲之报,至节哀感。(四行。)初月一日告姜,忽此年。(四行。)
第三十四,极有眷意。(四行。)九月十八日,羲之报,近问。(七行。)司州葬送。(六行。)
第三十五,十四日告期明月半。(十三行。)十三日羲之报,月向半。(四行。)承上下不和反侧。(六行。)过一旬哀痛兼至。(八行。)昨暮遣信,值足下以行。(七行。)诸哀毒兼至,终日切心。(七行。)乃复送獐劳汝。第三十六。
第三十七,得示,慰之。吾迎不快。(五行。)九月二十五日,羲之报,祸出不图。(六行。)阴寒,足下各可不?(八行。)五月二日,告胡毋甥幸。(六行。)夏中节除感远兼伤。(四行。)
第三十八,四月五日,羲之报。(五行。)七日告期痛念玄度。(十行。)妹转佳庆不乃啼不?(三行。)知静婢犹未佳,悬心。(二行。)治墓下皆以集也。(三行。)
第三十九,三月十三日,羲之顿首、顿首,过二旬哀悼。(六行。)羲之顿首、顿首,想冬盛念,一旦感叹并哀穷。(十行。)十一月十八日,羲之顿首、顿首,冬月感叹兼伤。(六行。)
第四十,十月二十二日,羲之顿首、顿首,贤从陨逝。(四行。)想家悉佳。(九行。)吾未得便得效。(四行。)吏转辄与宽休。(六行。)
第四十一,二月州民王羲之死罪。(六行。)向书至也,得示,承尊夫人转平和。(七行。)五月十日羲之报,夏中感远。(六行。)时见贤子君家平。(三行。)前郡内及兄子家比有。(五行。)
第四十二,四月二日,羲之顿首、顿首,初月感怀。(七行。)得示,慰之。足下克致,(六行。)羲之白,服见仲熊。(七行。)知汝故尔欲食。(三行。)第四十三,纸一千。(五行。)僧远遂佳也。(三行。)脯五夹。(七行。)羲之死罪,不当有桂。(四行。)
第四十四,不知远姝定何当至。(八行。)从兄弟一旦哀穷。(四行。)昨遣书,今日至也。(四行。)
第四十五,知足下得吾书。(七行。)前比遣信。(七行。)想应姝普平安。(七行。)腊遂佳也,悬念。(八行。)比承至也,得二书。(四行。)得二日书,具足下问。(四行。)足下在芜湖。(九行。)不图哀祸频仍。(五行。)第四十六。
第四十七,道祖重能行。(二行。)十月二十日,羲之顿首,节近岁终。(六行。)节除,诸感兼哀。(四行。)四月二十日,羲之顿首,二旬期等小祥。(五行。)新岁月感伤。
第四十八,羲之顿首,一旦公除。(四行。)羲之顿首,从弟子。(四行。)岁尽诸感。(五行。)
第四十九,四月九日,羲之顿首,报腊日。(七行。)得二谢书,司州丧。(六行。)二月六日,羲之报,昨书悉。(四行。)上下如常不?(五行。)承都开清和。(五行。)
第五十,二月二十五日,羲之顿首,一日有书。(九行。)事情无所不至,惟有长叹。(五行。)雨后无已,不审体中各何如。(九行。)知贤弟并毁顿。(三行。)
第五十一,羲之顿首、顿首,何图祸痛。(五行。)繇白张白骑遂自猜疑。(七行。)晴便寒,想转胜。(七行。)六月十九日,羲之报,仲熊夭折。(三行。)仲熊虽笃疾,岂图奄忽。(四行。)
第五十二,汝母子比佳不?(六行。)十八日羲之顿首。(四行。)敬祖虽久疾,谓其年少。(八行。)五月二十七羲之报。(五行。)五月十一日,羲之敬问得旦书。(三行。)吾贤之常事耳。(四行。)
第五十三,闰二月二十五日,羲之白。(四行。)向书想至。(四行。)八月十四日告父。(四行。)许玄度昨宿。(四行。)七月六日,羲之顿首。(五行。)省告犹示。(三行。)修年虽笃。(七行。)
第五十四,六月十六日,羲之顿首。(八行。)羲之死罪告终。(十一行。)二十九日羲之顿首。(九行。)九月二十八日,羲之顿首,昨。(六行。)第五十五,前使还有书猥。(九行。)羲之顿首,二孙女。(四行。)四日羲之顿首,昨感寒。(五行。)八月二十五日,羲之白,顿首。(五行。)得书为慰,汝转平复。(六行。)
第五十六,周氏上下翻佳。(六行。)亡王等便以去十月禅。(四行。)卿汝母子粗平安。(八月。)九月十三日,羲之顿首,追伤切割。(六行。)第五十七,羲之顿首,寻念痛惋。(八行。)长风一日哀穷。(五行。)得信知问。(五行。)敬祖虽久疾。(四行。)初月五日,羲之顿首,忽然此年。(六行。)
第五十八,省别具怀。(五行。)阿康少壮。(四行。)范中书奄至此。(二行。)妹复小进退。(五行。)羲之顿首,昨暮儿疏。(十一行。)晋右军王羲之正书、行书目。贞观年河南公褚遂良中禁西堂,临写之际,便录出。唐初有史目,实此之标目,尽其类也。(未见草书目。)
○唐李嗣真《书品后》(张彦远以李公之品甚有当处,过事词采,不如直置评品。量效袁品之作,又不具人代,为浅学者未深晓。)
昔苍颉造书,天雨粟,鬼夜哭,亦有感矣。盖德成而上,谓仁、义、礼、智;艺成而下,谓射、御、书、数。吾作《诗品》,犹希闻偶合神交,自然冥契者,是才难也。及其作《画评》,而登逸品数者四人,故知艺之为末,信矣。虽然,若超吾逸品之才者,亦当绝于终古,无复继作。故斐然有感,而作《书评》。虽不足对扬王休,弘阐神化,亦名流之美事,与夫饱食终日,博奕犹贤,不其远乎!项籍云:“书足记姓名。”此狂夫之言也。嗟尔后生必乏经国之才,又无干城之略,庶几勉夫斯道。近代虞秘监、欧阳银青、房、褚二仆射、陆学士、王家令、高司卫等,亦并由此,术无所间然。其中亦有更无他技,而俯拾朱绂如此。则虽惭君子之盛烈苟非莘野之器,箕山之英,亦何能作戒凌云之台,拂衣碑石之际。今之驰骛,去圣逾远。徒识方圆,而迷点画,犹庄生之叹盲者,易象之谈日中,终不见矣。太宗与汉王元昌、褚仆射遂良等,皆受之于史陵。褚首师虞,后又学史,乃谓陵曰:“此法更不可教人,是其妙处也。”陆学士柬之受于虞秘监,虞秘监受于永禅师,皆有体法。今人都不闻师范,又自无鉴局,虽古迹昭然,永不觉悟。而执燕石以为宝,玩楚凤而称珍,不亦谬哉!其议于品藻,自王以下,王僧虔、袁、庾诸公已言之矣,而或未周。今采诸家之善,聊指同异,以贻诸好事。其前品已定,则不复铨列。素未曾入,有可措者,亦后云尔。太宗、高宗,皆称神札。吾所伏事,何敢寓言。始于秦氏,终唐世,凡八十一人,分为十等。
○逸品五人李斯(小篆)
右小篆之精,古今妙绝。秦望诸山及皇帝玉玺,犹夫千钧强弩,万石洪钟,岂徒学者之宗匠,亦是传国之遗宝。
张芝(草) 钟繇(正)
羲之(三体及飞白) 献之(草书,行书,半草)
右四贤之迹,扬庭效技,策勋底绩,神合契匠,冥运天矩,皆可称旷代绝作。而钟、张则筋骨有余,肤肉未赡;逸少则加减太过,朱粉无设。同夫披云睹日,芙蓉出水,求其盛美,难以备诸。然伯英章草似春虹饮涧,落霞浮浦。又似渥雾沾濡,繁霜摇落;元常正隶如郊庙既陈,俎豆斯在。又比寒涧<门孝>壑秋山嵯峨;右军正体如阴阳四时,寒暑调畅,岩廊宏敞,簪裾肃穆。其声鸣也,则铿锵金石;其芬郁也,则氛氲兰麝;其难征也,则缥缈而已仙;其可觌也,则昭彰而在目:可谓书之圣也。若草、行杂体,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瑜瑾烂而五色,黼绣ゼ其七采。故使离朱丧明,子期失听,可谓草之圣也。其飞白犹雾卷舒,烟云灼。长剑耿介而倚天,劲矢超忽而无地。可谓飞白之仙也。又如松岩点黛,蓊郁而起朝云;飞泉漱玉,洒散而成暮雨。既离方以遁圆,亦非丝而异帛。趣长笔短,差难缕陈。子敬草书逸气过父,如丹穴凤舞,清泉龙跃,倏忽变化,莫知所成。或蹴海移山,或翻涛簸岳。故谢灵运谓云“公当胜右军”,诚有害名教,亦非徒语也。而正书行书,如田野学士,越参朝列,非不稽古宪章,乃时有失体处。旧说称其转妍去鉴疏矣。然数公者,皆有神助,若喻之制作,其《雅》、《颂》之流乎!
评曰:元常每点多异,羲之万字不同,后学者恐徒伤筋膂耳。然右军肇变古质,理不应减钟,故云“或谓过之”。庾翼每不服逸少,曾得伯英十纸,丧乱遗失,常恨妙迹永绝。及后见逸少与亮书曰:“今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方乃大服羲之。又曾书壁而去,子敬密拭之而更别题。右军还观之,曰:“吾去时真大醉。”子敬乃心服之。然右军终无败累,子敬往往失落。及其不失,则神妙无方,亦可谓之草圣矣。
赞曰:苍颉造书,鬼哭天廪。史籀烟灭,陈仓藉甚。秦相刻铭,烂若舒锦。钟、张、羲、献,超然逸品。
△上上品二人程邈(隶) 崔瑗(小篆)
右程君首创隶则,模范焕于丹青。崔氏爰效李斯,点画皆如铁石。传之后裔,厥功亦茂。此外镌勒,去之无乃乎?若校之文章,则《三都》、《二京》之比。△上中品七人蔡邕 索靖 梁鹄钟会 卫 韦诞皇象右自王、崔以降,更无超越此数君书。雅劲于韦、蔡、皇、卫,草迹殆亚于二王。钟、索遗迹虽少,吾家有小钟正书《洛神赋》,河南长孙氏雅所珍好,用子敬草书数纸易之。索有《月仪》三章,观其趣况,大为遒竦,无愧璋特达。犹夫聂政、相如,千载凛凛,为不亡矣。又《毋丘兴碑》,云是索书,此蔡《石经》,无相假借。蔡公诸体,惟《范巨卿碑》,风华艳丽,古今冠绝。王简穆云:“无可以定其优劣,亦何劳品书者乎!”
△ 上下品一十二人崔(草)
△ 郗鉴 王е 卫夫人(正)
△ 王洽 郗 李式庾翼 羊欣 欧阳询虞世南 褚遂良右逸少谓领军,“弟书不减吾”。吾观可有十纸,信佳作矣。体裁用笔,全似逸少,虚薄不伦,右军藻鉴,岂当虚发,盖欲假其名誉耳。前品措之中下,岂所谓允佥望哉!崔、卫素负高名,王、庾旧称拔萃。崔章书甚妙,卫正体尤绝。世将楷则,远类羲之,犹有古制;稚恭章草,颇推笔力,不谢子真。郗、李纵迈,过于羊欣;欧阳草书,难与竞爽。如旱蛟得水,馋兔走穴,笔势恨少。至于镌勒及飞白诸势如武库矛戟,雄剑森森。虞世南萧散洒落,真草惟命,如罗绮娇春,鸿戏沼,故当子云之上。褚氏临写右军,亦为高足。丰艳雕刻,盛为当今所尚,但恨乏自然,功勤精悉耳。评曰:虫篆者,小学之所宗;草隶者,士人之所尚。近代君子,故多好之,或时有可观耳。然许静之迹殆不减小令,常叹云:“小钟书初不留意,试作之,乃不可得。研之弥久,如有仿佛,乃知有画龙之感耳,安可厚诬乎!”此群英允居上流三品,其中铨鉴,不无优劣。
△ 赞曰:程邈隶体,崔公篆势。梁、李、蔡、索,郗、皇、韦、卫。羊习献规,褚傅羲制。邈乎天壤,光厥来裔。
△中上品七人张昶(文舒) 卫恒 杜预张翼 郗嘉宾 阮研汉王元昌右文舒《西岳碑》文,但觉妍冶,殊无骨气,庾公置之七品。张翼代羲之草奏,虽曰“小人几乎乱真”,更乃编之乙科,泾渭混淆,奇难品会。至于卫、杜之笔,流传多矣。纵任轻巧,流转风媚,刚健非有余,便媚少俦匹。嘉宾与王、庾相埒,是则高手。颜黄门有言,“阮交州、萧国子、陶隐居各得右军一体,故称当时之冠绝。”然萧公力薄,终不迨阮。汉王作献之气势,或如舞剑,往无邻几。
△中中品十二人谢安 康昕 桓玄丘道护 许静 萧子云陶弘景 释智永 刘珉房玄龄 陆柬之 王知敬右谢公纵任自在,有螭盘虎踞之势;康昕巧密精勤,有翰飞莺ミ之体。桓玄如惊蛇入草,锋出匣;刘珉比颠波赴壑,狂涧争流。隐居颖脱,得书之筋髓,如丽景霜空,鹰隼初击;道护谬登高品,迹乃浮漫。陆柬之学虞草体,用笔则青出于蓝,故非子云之徒。正隶功夫恨少不至高绝也。智永精熟过人,惜无奇态矣。房司空雕文抱质,王家令碎玉残金。房如海上双,王比云间孤鹤。评曰:古之学者,皆有师法。今之学者,但任胸怀,无自然之逸气,有师心之独往。偶有能者,时见一点;忽有不悟者,终身瞑目。而欲乘款段,度越骅骝,其亦难矣!吾尝告勉夫后生曰:“古叹知音希,可为绝弦者也。”
△ 赞曰:西岳张昶,江东阮研。银鹰贞白,铁马桓玄。卫、杜花散,安、康绮鲜。元昌、陆柬,名后身先。
△中下品七人孙皓 张超 谢道韫宋炳 宋文帝 齐高帝谢灵运右孙皓吴人酣畅,骄其家室,虽欲矜毫,亦复平矣。张如郢中少年,乍入京辇,纵有才辩,盖亦可知。谢韫是王凝之之妻,雍容和雅,芬馥可玩。宋文帝有子敬风骨,超纵狼藉,翕焕为美。康乐往往惊遒,高帝时时合兴。知慕韩彭之豹变,有异张桓之拾青。宋炳放逸屈摄,颇效康、许。量其直置孤梗,是灵运之流。△下上品十三人陆机 袁崧 李夫人谢 庾肩吾 萧纶王褒 斛斯彦明 房彦谦殷令名 张大隐 蔺静文钱毅右士衡以下,时然合作。春杂不论,或类蚌质珠胎,乍比金沙银砾。陆平原、李夫人犹带古风,谢吏部、庾尚书创得今韵。邵陵王、王司空是东阳之亚,房司隶、张益州参小令之体。蔺生正书,甚为鲜紧,殊有规则;钱氏小篆、飞白,宽博敏丽,太宗贵之。斛斯笔势,咸有由来。司隶宛转,颇称流悦,皆藉名美。殷氏擅声题署,代有其人。嗟乎!有天才者,或未能精之。有神骨者,则其功虚弃,但有佳处,岂忘存录。
△下中品十人范晔 萧思话 张融(文舒)
梁简文帝 刘逖 王晏周 王崇素 释智果虞绰右范如寒隽之士,亦不可弃;萧比遁世之夫,时或堪采。思光要自标举,盖举足褒;简文拔群贵胜,犹难继作。刘黄门落花从风,王中书奇石当径。彦伦意则甚高,迹少俊锐。崇素时象丽人之姿,智果颇似委章之质。虞绰锋颖迅健,亦又次之矣。
△下下品七人刘穆之 褚渊 梁武帝梁元帝 沈君理 陈文帝张正见右数君亦称笔札,多类效颦。犹枯林之青秀一枝,比众石之孤生片琰。就中彦回轻快,练倩有力,孝元风流,君理放任,亦后来之所习,非先达之所营。吾党论书,有异于是。
评曰:前品云:“萧思话如舞女低腰,仙人啸树,亦则仙矣。”又云:“张伯英如汉武学道,凭虚欲仙,终不成矣。”商榷如此,不亦谬乎!吾今品藻,亦未能至当,若其颠倒衣裳,白圭之玷,则庶不为也。后来君子,傥为鉴焉。赞曰:蚌质怀珠,银瑰蕴砾。陆、谢参踪,萧、王继迹。思话仙才,张融赏击。如彼枯秀,众多群石。
○唐武平一《徐氏法书记》先贤所评,子敬之比逸少,犹士季之比元常,言去之远矣。故二王之迹,历代宝之。梁大同中,武帝敕周兴嗣撰《千字文》,使殷铁石模次羲之之迹,以赐八王。右军之书,咸归梁室。属侯景之乱,兵火之后,多从湮缺。而西台诸宫,尚积余宝。元帝之死,一皆自焚。历周至隋,初并天下,大业之始,后主颇求其书,往往有献之者。及隋之季,王师入秦,又于洛阳擒二伪主。两京秘阁之宝,扬都扈从之书,皆为我有。太宗于右军之书,特留睿赏。贞观初,下诏购求,殆尽遗逸。万机之暇,备加执玩。《兰亭》、《乐毅》,尤闻宝重。尝令拓书人汤普彻等拓《兰亭》,赐梁公房玄龄已下八人。普彻窃拓以出,故在外传之。及太宗晏驾,本入玄宫。至高宗,又敕冯承素、诸葛贞拓《乐毅论》及《杂帖》数本,赐长孙无忌等六人,在外方有。洎大圣天后御极也,尤为宝啬。平一龆龀之岁,见育宫中。切睹先后阅法书数轴,将拓以赐藩邸。时见宫入出六十余函于亿岁殿曝之,多装以镂牙轴紫罗衤票,云是太宗时所装。其中有故青罗衤票玳瑁轴者,云是梁朝旧迹。衤票首各题篇目、行字等数,章草书多于其侧帖以真字楷书。每函可二十余卷,别有一小函,可有十余卷。于所记忆者,是扇书《乐毅》、《告誓》、《黄庭》,当时私访所主女学,问其函出尽否,答云“尚有”,未知几许。至中宗神龙中,贵戚宠盛,宫禁不严,御府之珍,多入私室。先尽金璧,次及书法,嫔主之家,因此擅出。或有报安乐公主者,主于内出二十余函,驸马武延秀久践虏庭,无功于此,徒闻二王之迹,强学宝重,乃呼薛稷、郑及平一评其善恶。诸人随事答,为上者登时去牙轴紫衤票,易以漆轴黄麻纸。衤票题云特健乐,云是虏语。其书合作者,时有太宗御笔于后题之,叹其雄逸。太平公主闻之,遽于内取数函及《乐毅》等小函以归。延秀之死,侧闻睿宗命薛稷择而进之,薛窃留佳者十数轴。薛之败也,为簿录官所盗。平一任郴州日,与太平子薛崇胤堂兄崇允连官,说太平之败。崇胤怀《乐毅》等七轴请崇允托其叔驸马搓葆酰郧竺忪澹耸橐蚬檑〉凇3缲返艹缂颡⒘盒跖骷遥跏抑椋辔渌小:蠡褡铮匚逑楣橛客豕嗤兄Tブ荽淌范P旃街咀雍疲⒂邢字睿鹈牛叶喾ㄊ椤<兴固猓淦俊⑿凶至兄绾蟆U彩抡磐种乙制浯我病
○唐徐浩《论书》《周官》:内史教国子六书。书之源流,其来尚矣。程邈变隶体,邯郸传楷法,事则朴略,未有功能。厥后钟善真书,张称草圣,右军行法,小令破体,皆一时之妙。近古萧、永、欧、虞,颇传笔势。褚、薛已降,自郐不讥矣。然人谓虞得其筋,褚得其肉,欧得其骨,当矣。夫鹰隼乏彩,而翰飞戾天,骨劲而气猛也;翟备色,而翱翔百步,肉丰而力沉也。若藻曜而高翔,书之凤凰矣。欧、虞为鹰隼,褚、薛为翟焉。欧阳率更云:“萧书出于章草。”颇为知言。然欧阳飞白,旷古无比。浩自言:余年在龆龀,便工翰墨,力不可强,勤而愈拙。区区碑石之间,几案之上,亦古人所耻,吾岂忘情耶?“德成而上,艺成而下。”则殷鉴不远,何学书为?必以一时风流,千里面目,斯亦愈于博弈,亚于文章矣。初学之际,宜先筋骨,筋骨不立,肉何所附?用笔之势,特须藏锋。锋若不藏,字则有病。病且未去,能何有焉?字不欲疏,亦不欲密。亦不欲大,亦不欲小。小长令大,大蹙令小。疏肥令密,密瘦令疏:斯其大经矣。笔不欲捷,亦不欲徐。亦不欲平,亦不欲侧。侧竖令平,平竣使侧。捷则须安,徐则须利:如此则其大较矣。张伯英临池学书,池水尽墨。永师登楼不下,四十余年。张公精熟,号为“草圣”,永师拘滞,终著能名。以此而言,非一朝一夕所能尽美。俗云:“书无百日工。”盖悠悠之谈也,宜白首攻之,岂可百日乎!
○唐徐浩《古迹记》自伏羲画八卦,史籀造籀文,李斯作篆书,程邈起隶法,王次仲为八分体,汉章帝始为章草名,厥后流传,工能间出。史籀《石鼓文》、崔子玉篆《吕望》、《张衡碑》、李斯《峄山》、《会稽山碑》、蔡邕鸿都《三体石经》、八分《西岳》、《光和》、《殷华》、《冯敦》等数碑,拜伯喈章草,并为旷绝。及张芝章草,钟繇正楷,时莫其先。卫、索靖章草,王羲之真、行、章草,桓玄草,谢安、王献之、羊欣、王僧虔、孔琳之、薄绍之真、行、草,永禅师、萧子云真、草,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果师、述师真、行、草。陆柬之临书“臣先祖故益州九龙县尉,赠吏部侍郎师道,臣先考故洛州刺史、赠左常侍峤之”真、行、草,皆名冠古今,无与为比。齐、梁以后,傅秘此书,跋尾徐僧权、唐怀充、姚怀珍、满骞、朱异等署名。太宗皇帝肇开帝业,大购图书,宝于内库,钟繇、张芝、芝弟昶、王羲之父子书四百卷,及汉、魏、晋、宋、齐、梁杂迹三百卷。贞观十三年十二月,装成部帙,以“贞观”字印印缝,命起居郎臣褚遂良排署如后:司空、许州都督、赵国公、臣无忌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师、梁国公、臣玄龄特进、尚书左仆射、申国公、臣士廉特进、郑国公、臣征逆人侯君集初同署(犯法后楷印。)
中书令、驸马都尉、安德郡开国公、臣杨师道左卫大将军、武阳县开国公、臣李大亮光禄大夫、礼部尚书、河间王、臣孝恭光禄大夫、民部尚书、莒国公、臣唐俭兼太常卿、扶阳县开国男、臣韦挺从十三年书更不出,外人莫见。直至大定中,则天太后赏纳言狄仕杰能书,仁杰云:“臣自幼以来,不见好本。只率愚性,何由得能。”则天乃内出二王真迹二十卷,遣五品中使示诸宰相,看讫,表谢,登时将入。至中宗时,中书令宗楚客奏事承恩,乃乞大小二王真迹,敕赐十二卷大小各十轴,楚客遂装作十二扇屏风,以褚遂良《闲居赋》、《枯树赋》为脚,因大会贵要张以示之。时薛稷、崔、卢藏用废食叹美,不复宴乐。安乐公主婿武延秀在坐,归以告公主曰:“主言承恩,未为富贵。”适过宗令,别得赐书。一席观之,辍餐忘食。及明谒见,颇有怨言。帝令开缄,倾库悉与之。延秀复会宾客,举柜令看,分散朝廷,无复宝惜。太平公主取五帙五十卷,别造胡书四字印缝,宰相各三十卷,将军驸马各十卷,自此内库真迹,散落诸家。太平公主爱《乐毅论》,以织成袋盛,置作箱裹。及籍没后,有咸阳老妪窃举袖中。县吏寻觉,遽而奔趁,妪乃惊惧,投之灶下,香闻数里,不可复得。天宝中,臣充使访图书,有商胡穆聿在书行贩古迹,往往以织成衤票轴得好图书。臣奏直集贤,令求书画。玄宗开元五年十一月五日,收缀大小二王真迹,得一百五十八卷。大王正书三卷,(《黄庭经》第一,《画赞》第二,《告誓》第三。臣以为《画赞》是伪迹,不近真。)行书一百五卷,(并不著名姓帖。)草书一百五十卷,(以前得君书第一。)小王书都三十卷,正书两卷。(《论语》一卷,并注一卷,写成为第一。)
跋尾排署如后:右散骑常侍、崇文馆学士、舒国公、臣褚无量。
秘书监兼侍读、昭文馆学士、上柱国、常山县公、臣马怀素。
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梁国公、臣姚崇。
银青光禄大夫、行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上柱国、许国公臣。
银青光禄大夫、守吏部尚书兼侍中、监修国史、上柱国、广平郡开国公、臣。
至十七年出付集贤院,拓二十本,赐皇太子诸王学。十九年收入内,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尚书、左丞相、集贤大学士、燕国公张说薨,明年二月,以中书令萧嵩为大学士,令访二王书。乃于滑州司法路琦家得羲之正书扇书一卷,是贞观十五年五月五日扬州大都督、驸马都尉、安德郡开国公杨师道进,其衤票是碧地织成,衤票头一行阔一寸,黄色织成,云“晋右将军王羲之正书卷第四”,兼小王行书三纸,非常合作,亦既进奉。赐路琦绢三百疋,萧嵩二百疋,其书还出令集贤院拓赐太子以下。及潼关失守,内库法书皆散失,初收城后,臣又充使搜访图书,收获二王书二百余卷。访《黄庭经》真迹,或云张通儒将向幽州,莫知去处。侍御史、集贤直学士史惟则奉使晋州,推事所在,博访书画,悬爵赏待之。时赵城仓督隐没公货极多,推案承伏,遂云“有好书,欲请赎罪”。惟则索看,遂出扇书《告誓》等四卷,并二王真迹四卷。问其得处,云“禄山下将过向太原,停于仓督家三月余日。某乙祗供称意,有怀悦之心,乃留此书相赠。”惟则将至阙下,肃宗赐绢百疋,擢授本县尉。臣从中书舍人兼尚书右丞、集贤学士、副知院事改国子祭酒,寻黜庐州长史。承前伪迹臣所弃者,尽被收买,皆获官赏,不复简退,人莫知之。及吐蕃入寇,图籍无遗,往往市廛时有真迹,代无鉴者,诈伪莫分。臣今暮年,心昏眼暗,恐先朝露,敢举所知,其别书人,谨录如左。前试国子司业兼太原县令窦蒙,蒙弟检校户部员外即宋汴节度参谋窦Н,并久游翰苑,皆好图书,辨伪知真,无出其右。臣长男,臣自教授,幼勤学书,在于真、行,颇知笔法,使定古迹,亦胜常人。其余士庶之间,应有精别之者,臣所未见,非欲自媒。天高听毕,伏希俯察。建中四年三月日。
○唐何延之《兰亭记》《兰亭》者,晋右将军、会稽内史、琅琊王羲之字逸少所书之诗序也。右军蝉联美胄,萧散名贤,雅好山水,尤善草隶。以晋穆帝永和九年暮春三月三日,宦游山阴,与太原孙统承公、孙绰兴公、广汉王彬之道生、陈郡谢安安石、高平郗昙重熙、太原王蕴叔仁、释支遁道林、并逸少子凝、徽、操之等四十有一人,修祓禊之礼,挥毫制序,兴乐而书。用蚕茧纸、鼠须笔,遒媚劲健,绝代更无。凡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有重者皆构别体。就中“之”字最多,乃有二十许个,变转悉异,遂无同者。其时乃有神助,及醒后,他日更书数十百本,无如祓禊所书之者。右军亦自珍爱宝重。此书留付子孙传掌,至七代孙智永,永即右军第五子徽之之后,安西成王谘议彦祖之孙,庐陵王胄昱之子,陈郡谢少卿之外孙也。与兄孝宾俱舍家入道,俗号永禅师。禅师克嗣良裘,精勤此艺,常居永欣寺阁上临书,所退笔头,置之于大竹簏,簏受一石余,而五簏皆满,凡三十年。于阁上临得真、草《千文》,好者八百余本,浙东诸寺各施一本,今有存者,犹直钱数万。孝宾改名惠欣,兄弟初落发时,住会稽嘉祥寺,寺即右军之旧宅也。后以每年拜墓便近,因移此寺。自右军之坟及右军叔荟已下茔域,并置山阴县西南三十一里兰渚山下。梁武帝以欣、永二人皆能崇于释教,故号所住之寺为永欣焉。事见《会稽志》。其临书之阁,至今尚在。禅师年近百岁乃终,其遗书并付弟子辩才。辩才俗姓袁氏,梁司空昂之玄孙。辩才博学工文,琴棋书画,皆得其妙。每临禅师之书,逼真乱本。辩才尝于所寝方丈梁上凿其暗槛,以贮《兰亭》,保惜贵重,甚于禅师在日。至贞观中,太宗以德政之暇,锐志玩书,临写右军真、草书帖,购募备尽,唯未得《兰亭》。寻讨此书,知在辩才之所,乃降敕追师入内道场供养,恩赉优洽。数日后,因言次乃问及《兰亭》,方便善诱,无所不至。辩才确称,往日侍奉先师,实尝获见。自禅师殁后,荐经丧乱坠失不知所在。既而不获,遂放归越中。后更推究,不离辩才之处。又敕追辩才入内,重问《兰亭》。如此者三度,竟靳固不出。上谓侍臣曰:“右军之书,朕所偏宝。就中逸少之迹,莫如《兰亭》。求见此书,劳于寤寐。此僧耆年,又无所用,若为得一智略之士,以设谋计取之。尚书右仆射房玄龄奏曰:“臣闻监察御史萧翼者,梁元帝之曾孙。今贯魏州莘县,负才艺,多权谋,可充此使,必当见获。”太宗遂诏见翼,翼奏曰:“若作公使,义无得理,臣请私行诣彼,须得二王杂帖三数通。”太宗依给,翼遂改冠微服,至湘潭随商人船下,至于越州。又衣黄衫,极宽长潦倒,得山东书生之体,日暮入寺,巡廊以观壁画,过辩才院,止于门前。辩才遥见翼,乃问曰:“何处檀越?”翼乃就前礼拜云:“弟子是北人,将少许蚕种来卖。历寺纵观,幸遇禅师。”寒温既毕,语议便合。因延入房内,即共围棋、抚琴,投壶、握槊,谈说文史,意甚相得。乃曰:“白头如新,倾盖若旧,今后无形迹也。”便留夜宿,设冈面、药酒、茶果等。江东云“冈面”,犹河北称“瓮头”,谓初熟酒也。酣乐之后,请各赋诗。辩才探得“来”字韵,其诗曰:“初酝一冈开,新知万里来。披云同落莫,步月共俳徊。夜久孤琴思,风长旅雁哀。非君有秘术,谁照不然灰。”萧翼探得“招”字韵,诗曰:“邂逅款良宵,殷勤荷胜招。弥天俄若旧,初地岂成遥。酒蚁倾还泛,心猿躁似调。谁怜失群翼,长苦叶风飘。”妍蚩略同,彼此讽味,恨相知之晚,通宵尽欢。明日乃去,辩才云:“檀越闲即更来此。”翼乃载酒赴之,兴后作诗,如此者数四。诗酒为务,其俗混然,遂经旬朔。翼示师梁元帝自画《职贡图》,师嗟赏不已。因谈论翰墨,翼曰:“弟子先门皆传二王楷书法,弟子又幼来耽玩,今亦有数帖自随。”辨才欣然曰:“明日来,可把此看。”翼依期而往,出其书,以示辩才。辩才熟详之曰:“是即是矣,然未佳善。贫道有一真迹,颇亦殊常。”翼曰:“何帖?”辩才曰:“兰亭。”翼佯笑曰:“数经乱离,真迹岂在?必是响拓伪作耳。”辩才曰:“禅师在日保惜,临亡之时,亲付于吾。付受有绪,那得参差?可明日来看。”及翼到,师自于屋梁上槛内出之。翼见讫,故驳瑕指类曰:“果是响拓书也。”纷竞不定。自示翼之后,更不复安于梁槛上,弄萧翼二王诸帖,并借留置于几案之间。辩才时年八十余,每日于窗下临学数遍,其老而笃好也如此。自是翼往还既数,童弟等无复猜疑。后辩才出赴灵汜桥南严迁家斋,翼遂私来房前,谓弟子曰:“翼遗却帛子在床上。”童子即为开门,翼遂于案上取得《兰亭》及御府二王书帖,便赴永安驿,告驿长凌唬骸拔沂怯罚铍防创耍心罚杀ㄈ甓级狡肷菩小!鄙菩屑瘩冀ǖ轮眯觯谖毕闹蔽移蜕洌杂梦峄泼怕诠八寤泼攀汤膳峋刂擢俟榻滴姨疲纱瞬皇Ч笫耍J谏现鹩$︾罚庹娑ㄏ毓S谑巧菩形胖劾窗葳恕O粢硪蛐倦分迹吒嫠伞I菩凶呤谷苏俦绮牛绮湃栽谘锨遥椿顾拢峒泛簦恢浴S智采⒅痹疲骸笆逃爰!奔笆醇纺耸欠恐邢羯病O粢肀ㄔ疲骸胺铍非怖慈 独纪ぁ罚独纪ぁ方竦靡樱驶绞慈”稹!北绮盼庞铮肀憔梗季檬妓铡R肀愠坻涠ⅲ炼甲嘤诖笤茫孕龄举得其人,赏锦彩千段,擢拜翼为员外郎,加入五品,赐银瓶一、金镂瓶一、玛瑙碗一、并实以珠;内厩良马两疋,兼宝装鞍辔;庄宅各一区。太宗初怒老僧之秘[A092],俄以其年耄,不忍加刑,数日后,仍赐物三千段、谷三千石,便敕越州支给。辩才不敢将入己用,回造三层宝塔,塔甚精丽,至今犹存。老僧用惊悸患重,不能强饭,唯啜粥,岁余乃卒。帝命供奉拓书人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贞等四人,各拓数本,以赐皇太子、诸王近臣。贞观二十三年,圣躬不豫,幸玉华宫含风殿,临崩,谓高宗曰:“吾欲从汝求一物,汝诚孝也,岂能违吾心耶?汝意如何?”高宗哽咽流涕,引耳而听受制命。太宗曰:“吾所欲得,《兰亭》,可与我将去。”及弓剑不遗,同轨毕至,随仙驾入玄宫矣。今赵模等所拓,在者,一本尚直钱数万也。人间本亦稀少,代之珍宝,难可再见。吾尝为左千牛,时随牒适越,航巨海,登会稽,探禹穴,访奇书。名僧处士,犹倍诸郡,固知虞预之著《会稽典录》,人物不绝,信而有征。其辩才弟子玄素,俗姓杨氏,华阴人也,汉太尉之后。六代祖期为桓玄所害,子孙避难,潜窜江东,后遂编贯山阴,即吾之外氏近属,今殿中侍御史之族。长安二年,素师已年九十二,视听不衰,犹居永欣寺永禅师之故房,亲向吾说。聊以退食之暇,略疏其始末,庶将来君子,知吾心之所存,付永、(彭年。)明、(察微。)温、(抱直。)超(令叔。)等兄弟,其有好事同志须知者,亦无隐焉。于时岁在甲寅季春之月、上巳之日,感前代之修禊,而撰此记。主上每暇隙,留神术艺,迹逾华圣,偏重《兰亭》。仆开元十年四月二十七日任均州刺史,蒙恩许拜扫,至都,承访所得委曲,缘病不获诣阙,遣男昭成皇太后挽郎吏部常选骑都尉永写本进,其日奉日曜门宣敕,内出绢三十疋赐永,于是负恩荷泽,手舞足蹈,捧戴周施,光骇闾里。仆刑煳琶砘承溃馑胶隽伲琉舛偌酰饩砟允竞蟠
○唐褚河南《拓本〈乐毅〉记》贞观十三年四月九日,奉敕内出《乐毅论》,是王右军真迹,令将仕郎、直弘文馆冯承素模写,赐司空、赵国公长孙无忌,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特进、尚书左仆射、申国公高士廉,吏部尚书、陈国公侯君集,特进、郑国公魏征,侍中、护军、安德郡开国公杨师道等六人,于是在外乃有六本,并笔势精妙,备尽楷则,褚遂良记。
○唐崔备《壁书飞白“萧”字记》壁书“萧”字者,梁侍中萧子云之所飞白也。(张怀《书断》云:“飞白书,变楷制也。宫殿题署,势大则径丈,字宜轻微不满。”)韩晋公领浙西之岁,得于建邺佛寺,置之南徐官舍,函以屋壁,俯瞰坐隅。及晋公入赞庙谟,启于私第,朱方官吏俟其代者,完葺旧府,圬墁故堂。吏人以壁字昏蒙,方以垩扫涂上。时故殿中李侍御士举为部从事,以晋公翰墨,代无等俦,自护壁书,施拓于下,耽玩研味,略无已时。士举重焉,始而方得,及士举府除职停,寓壁字于小吏之舍。至甲申岁,士举为江西从事,通好江淮,时李评事约盛阅图书,以示寮友。士举方以壁字言于座中,李君因而求之。士举云:“得卿皇象、羊欣、萧纶各一帖,大郑画屏一扇,即辍与之,不尔当自持去。”李君富于图书,酷好遐异,遂以所求三帖并法士画屏一扇易焉。后十余日,壁书自吴负来,士举于道病卒。向若李君不阅雅迹,士举不言此书,即壁字为朽壤于小吏之家。逸品绝前贤之迹,固知兴亡继绝,后不乏人,工极艺精,中必有物。加以子云与国同姓,所书“萧”字,圜卷侧掠,体法备焉,信众贤之妙门,实后代之茂范。其飞白书起于蔡中郎,(蔡邕待诏门下,见役人以垩帚成字,心有悦焉,归而为飞白书。汉末、魏初,皆以题署宫阙。萧子良撰《古今书体》云:“飞白书,熹平年饰治鸿都门于时蔡邕方撰《圣皇篇》。”)其后张敬礼、王逸少、子敬并称妙绝。子云曲尽其法,欧阳率更云:“萧侍中飞白,轻浓得中,如蝉翼掩素。”其为前贤所重如此。嗟乎!景峤此书,今访天下绝矣。惟此“萧”字在乎旧都,三百年间竟无颓圯,俾后之传授,似阴有保持。余与李君,寓家南徐,邻而友善,获睹妙迹,感有将坏之壤,晋公出之;方绝之迹,李君维之。用征其事,故以字志之。
○唐李约《壁书飞白“萧”字赞》梁侍中萧子云书,祖述钟、王,备该众体,始变蔡、张、二王飞白古法,妙绝冠时,(古法飞少白多,其体犹拘八分。故王僧虔云:“飞白是八分之轻者。”自子云变而飞多,今但据飞多者即非子云之前,而不妨后人亦有效古飞少者。子云又作小篆飞白。)虽名存传记,而迹绝简素,惟建邺古壁余此“萧”字焉。韩晋公鉴古善书,闻之嗟异,迁之于南徐,置于海榴堂座右之壁。(又获齐竟陵王萧子良龙爪书十五字,置于招隐寺,以侍中之迹妙极,故留以亲玩。)余后获之,载以入洛,书之故实,事之本末,中书舍人张公、崔监察备撰记详焉。余少好图书,耽嗜奇古,由此虽志业不立,而性莫能迁。非不干求爵禄,心懵时事,以与名疏;非欲乖时好尚,养疴守独,所见遂僻。僻则僻矣,与夫酣湎声妓,并走权利者,俱亡羊也,亡则孰多?余每阅玩此迹,而图书之光,如逢古人,似得良友,加以琴酒静畅,书斋昼闲,荣富贱贫,是日何在?至若寻翰墨轻浓之势,穷点画分布之能,与日弥深,随见逾妙。嗟夫!昔贤垂不朽之艺,知传宝于后世;后人睹妙绝之迹,见得意于当时。名齐日月,情契古今。《传》曰:“游于艺。”艺可已乎?知者相贺,比获《兰亭》之书;世情观之,未若野人之块。不阙于世,在世为无用之物;苟适余意,于余则有用已多。乃作赞曰:昔创飞白,蔡氏所得。起于垩帚,播于翰墨。张、王继作,子云精极。壁昏蜃素,墨古池色。翻飞露白,乍轻乍浓。翠箔映雪,罗衣从风。崩云委地,游雾萦空。拨剌势动,铙雌邸@コ睾Ьǎ泵哦妨T芎恋孔,或横或纵。层层阵云,森森古松。君子况德,高人比踪。抱素自洁,含章内融。逸疑方外,纵在矩中。密而不离,疏而有容。艺通造化,比象无穷。子云臣梁,萧字逾贵。点画均丰,姿形端异。迹绝茧素,名空传记。明征褒贬,惟此一字。
○唐高平公《萧斋记》陇西李君约于江南得萧子云壁书飞白“萧”字,以笔势惊绝,遂匣而宝之。其遇之之由,则君之赞序与崔监察备论之详矣。君与字俱载舟还洛阳仁风里第,思所以尽其瞻玩,藏置之宜。谓箱椟临视不时,又有缄启动摇之变,遂建精室,陷列于垣。复本书之意,得遥睹之美。寂对虚牖,势若飞惊,虽烟雾交飞,龙鸾萦动,轻旆翻扬,微云卷舒,不能状也。李君以至行雅操著名当时,逍遥道枢,脱落荣利,识洞物表,神交古人,而风致之余,特精楷、隶,所得魏晋已降名书秘迹多矣。以不越于尺素之间,未为殊珍也。盖壁字奇踪,乃为希宝。意象所得,非常域也,故异而室之,文而志之。夫萧之为言也,切然而清;于文也,蔚然而整。宜乎铭壁,宜乎命斋。“萧斋”之名,于此字俱传矣。
《法书要录》卷四
唐 张彦远
○颜师古《注急就章》(不录)
张怀《书估》张怀《二王等书录》张怀《书议》张怀《文字论》张怀《六体书论》(不录)
《唐朝叙书录》韦述《叙书录》卢元卿《法书录》○唐张怀《书估》有好事公子,频纡雅顾,问及自古名书,颇为定其差等,曰:“可谓知书矣。”夫丹素异好,爱恶罕同。若鉴不圆通,则各守封执。是以世议纷糅,何不制其品格,豁彼疑心哉!且公子贵斯道也,感之,乃为其估。贵贱既辨,优劣了然,因取世人易解,遂以王羲之为标准。如大王草书字直一百,五字乃敌一行行书,三行行书敌一行真正。偏帖则尔,至如《乐毅》、《黄庭》、《太师箴》、《画赞》、《累表》、《告誓》等,但得成篇,即为国宝,不可计以字数。或千或万,惟鉴别之精粗也。他皆仿此。近日有钟尚书绍京,亦为好事,不惜大费,破产求书,计用数百万钱,惟市得右军行书五纸,不能致真书一字。崔、张之迹,固乃寂寥矣。惟天府之内,仅有存焉。如小王书所贵合作者,若稿行之间,有兴合者,则逸气盖世,千古独立,家尊才可为其弟子尔。子敬年十五、六时,常白逸少云:“古之章草,未能宏逸,颇异诸体。今穷伪略之理,极草纵之致,不若稿行之间,于往法固殊。大人宜改体。”逸少笑而不答。及其业成之后,神用独超,天姿特秀。流便简易,志在惊奇。峻险高深,起自此子。然时有败累,不顾疵瑕,故减于右军行书之价。可谓子为神俊,父得灵和。父子真行,固为百代之楷法。然文质相沿,立其三估;贵贱殊品,置其五等。三估者,篆、籀为上估,钟、张为中估,羲、献为下估。上估但有其象,盖无其迹;中估乃旷世奇迹,可贵可重。有购求者,宜悬之千金。或时不尚书,薰莸同器,假如委诸衢路,犹可字偿千金。其杜度、崔瑗,可与伯英价等,然志乃尤古,力亦微大,惟妍媚不逮于张芝。卫可与张为弟,索靖则雄逸过之。且如右军真书妙极,又人间切须,是以价齐中估。古远稀世,非无降差。崔、张,玉也;逸少,金也。大贾则贵其玉,小商乃重其金。肤浅之人,多任其耳,但以王书为最,真、草一概,略无差殊,岂悟右军之书,自有十等:黄帝史 周宣史 钟繇张芝 王羲之 崔瑗卫 索靖 王献之──以上九人第一等。
蔡邕 张昶 荀勖皇象 韦诞 钟会度德比义,崔、张之亚也,可微劣右军行书之价。
──以上六人第二等。
曹喜 邯郸淳 罗晖赵袭 崔 刘德升师宜官 梁鹄 胡昭荀爽 张彭祖 张弘傅玄 魏武帝 曹植吴孙皓 孙权 应璩徐干 张昭 嵇康何曾 卫觊 杜预杨肇 乐广 刘恢司马攸 卫恒 卫夫人卫 李式王敦 郗鉴 郗韦昶 桓玄 王翼王导 王洽 王珉谢安 庾翼等,或奇材见拔,或绝世难求,并庶几右军草书之价。
──以上四十三人第三等。
张嘉 庾亮 郗超王 戴若思 卫僧惠式 王修 张翼戴安道 王玄之 王凝之王徽之 王操之 孙兴公王允之 宋文帝 宋孝武康昕 王僧虔 谢灵运羊欣 薄绍之 孔琳之萧思话 张永 萧子良齐高帝 萧子云等,互有得失,时见高深,绝长续短,智永力劲,可敌右军草书三分之一。
──以上二十九人第四等。
张越 张融 陶弘景阮研 毛喜 僧智永虞世南 欧阳询 褚遂良等,可敌右军草书四分之一,
──以上九人第五等。
以上率皆估其甚合者。其不会意,数倍相悬。大凡虽则同科,物稀则贵。今妍古雅,渐次陵夷。自汉及今,降杀百等。贵远贱近,淳漓之谓也。凡九十六人,列之如右。五等之外,盖多贤哲。声闻虽美,功业未遒。空有望于屠龙,竟难成于画虎。不入流品,深虑遗材。天宝十三载正月十八日。
○唐张怀《二王等书录》夫翰墨之美,多以身后腾声。二王之书,当世见贵,献之尝与简文帝十纸,题最后云:“下官此书甚合作,顾聊存之。”此书为桓玄所宝,玄爱重二王,不能释手,乃选缣素及纸书正行之尤美者,各为一帙,常置左右。及南奔,虽甚狼狈,犹以自随。将败,并投于江。晋代装书,真、草浑杂,背纸皱起。范晔装治,微为小胜。宋孝武又使徐爰治护十纸为一卷,明帝科简旧秘,并遣使三吴鸠集散逸,诏虞和、巢尚之、徐希秀、孙奉伯等更加编次,咸以二丈为度。二王缣素书珊瑚轴二帙二十四卷,纸书金轴二帙二十四卷,又纸书玳瑁轴五帙五十卷,并金题玉躞织成带。又扇书二卷,又纸书飞白章草二帙十五卷,并旃檀轴。又纸书戏字一帙十二卷,并书之冠冕也。自此以下,别有三品书凡五十二帙,五百二十卷,并旃檀轴。其新购获者为六帙一百二十卷,既经丧乱,多所遗失。齐高帝朝,书府古迹惟有十二帙,以示王僧虔,仍更就求能者之迹。僧虔以帙中所无者,得张芝、索靖、卫伯儒、吴大皇帝、景帝、归命侯、王导、王洽、王珉、张翼、桓玄等十卷;其与帙中所同者,王恬、王、王凝之、王徽之、王允之并奏入秘阁。梁武帝尤好图书,搜访天下,大有所获,以旧装坚强,字有损坏,天监中,敕朱异、徐僧权、唐怀允、姚怀珍、沈炽文析而装之,更加题检,二王书大凡七十八帙,七百六十七卷,并珊瑚轴织成带,金题玉躞。侯景篡逆,藏在书府,平侯景后,王僧辩搜括,并送江陵。承圣末,魏师袭荆州,城陷,元帝将降,其夜,乃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并大小二王遗迹,遣后阁舍人高善宝焚之。吴越宝剑,并将斫柱,乃叹曰:“萧世诚遂至于此,文武之道,今夜穷乎!”历代秘宝,并为煨烬矣。周将于谨、普六茹忠等捃拾遗逸凡四千卷,将归长安。大业末,炀帝幸江都,秘府图书,多将从行,中道船没,大半沦弃,其间得存,所余无几。弑逆之后,并归宇文化及。至辽城,为窦建德所破,并皆亡失。留东都者,后入王世充。世充平,始归天府。贞观十三年,敕购求右军书,并贵价酬之。四方妙迹,靡不毕至。敕起居郎褚遂良、校书郎王知敬等,于玄武门西长波门外科简,内出右军书相共参校,令典仪王行真装之。梁朝旧装纸见存者,但裁剪而已。右军书大凡二千二百九十纸,装为十三帙,一百二十八卷。真书五十纸,一帙八纸,随本长短为度;行书二百四十纸,四帙四十卷,四尺为度;草书二千纸,八帙八十卷,以一丈二尺为度,并金缕杂宝装轴织成帙。其书每缝皆用小印印之,其文曰“贞观”。大令书,不之购也,天府之内,仅有存焉。古之名书,历代帝王莫不珍贵。齐、宋已前,大有散失。及梁武帝鸠集所获,尚不可胜数,并珊瑚轴织成帙,金题玉躞。二王书大凡一万五千纸,元皇帝狂悖,焚烧将尽。文皇帝尽价购求,天下毕至。大王真书惟得五十纸,行书二百四十纸,草书二千纸,并以金宝装饰。今天府所有,真书不满十纸,行书数十纸,草书数百纸,共有二百一十八卷。张芝一卷,张昶一卷,并旃檀轴锦衤票而已。既所不尚,散在人间,或有进献,多堆于翰林杂书中,玉石混居,薰莸同器,然书性不易不以宝之则工,弃之则拙。岂徒书也,人亦如之,用舍行藏,言行之间,不可玷缺。亦犹兰桂虽在幽隐,不以无人知而不芳也。往在翰林中,见古钟二枚,高二尺,围尺余,上有古文三百许字,记夏禹功绩,字皆紫磨金钿,光彩射人,似大篆,而神彩惊人,非其时,不敢闻奏,然弃于泥土中,久与瓦砾同也。然滥吹之事,其来久矣。且如张翼及僧惠式效右军,时人不能辩。近有释智永临写草帖,几欲乱真。至如宋朝多学大令,其康昕、王僧虔、薄绍之、羊欣等亦欲混其{自死}味,是以二王书中多有伪迹。好事所蓄,尤宜精审。傥所宝同乎燕石,翻为有识所嗤也。乾元三年五月日。
○唐张怀《书议》昔仲尼修书,始自尧舜。尧舜王天下,焕乎有文章。文章发挥,书道尚矣。夏殷之世,能者挺生。秦汉之间,诸体间出。玄猷冥运,妙用天资。追虚捕微,鬼神不容其潜匿;而通微应变,言象不测其存亡。奇宝盈乎东山,明珠溢乎南海。其道有贵而称圣,其迹有秘而莫传。理不可尽之于词,妙不可穷之于笔。非夫通玄达微,何可至于此乎?乃不朽之盛事,故叙而论之。夫草木各务生气,不自埋没,况禽兽乎?况人伦乎?猛兽、鸷鸟,神彩各异。书道法此,其古文、篆、籀,时罕行用者,皆阙而不议。议者真正稿草之间,或麟凤一毛,龟龙片甲,亦无所不录。其有名迹俱显者一十九人,列之于后:崔瑗 张芝 张昶 钟繇 钟会韦诞 皇象 嵇康 卫 卫夫人索靖 谢安 王导 王敦 王е王洽 王珉 王羲之 王献之然则千百年间,得其妙者,不越此数十人。各能声飞万里,荣擢百代,虽逸少笔迹遒润,独擅一家之美,天质自然,风神盖代,且其道微而味薄,固常人莫之能学;其理隐而意深,固天下寡于知音。昔为评者数家,既无文词,则何以立说,何为取象其势。仿佛其形,似知其门,而未知其奥,是以言论不能辨明。夫于其道不通,出其言不断,加之词寡典要,理之研精,不述贤哲之殊能,况有丘明之新意,悠悠之说,不足动人。夫翰墨及文章,至妙者皆有深意,以见其志,览之即令了然。若与面会,则有智昏菽麦,混白黑于胸襟;若心悟精微,图古今于掌握。玄妙之意,出于物类之表;幽深之理,伏于杳冥之间。岂常情之所能言,世智之所能测。非有独闻之听,独见之明,不可议无声之音、无形之相。夫诵圣人之语,不如亲闻其言;评先贤之书,必不能尽其深意。有千年明镜,可以照之不陂;琉璃屏风,可以洞彻无碍。今虽录其品格,岂独称其材能。皆先其天性,后其习学。纵异形奇体,辄以情理一贯,终不出于洪荒之外,必不离于工拙之间。然智则无涯,法固不定,且以风神骨气者居上,妍美功用者居下。
△真书逸少第一 元常第二 世将第三子敬第四 士季第五 文静第六茂弘第七△行书逸少第一 子敬第二 元常第三伯英第四 伯玉第五 季琰第六敬和第七 茂弘第八 安石第九
△章书子玉第一 伯英第二 幼安第三伯玉第四 逸少第五 士季第六子敬第七 休明第八草书,伯英创立规范,得物象之形,均造化之理,然其法太古,质不剖断,以此为少也。有椎轮草意之妙,后学得渔猎其中,宜为第一。
△草书伯英第一 叔夜第二 子敬第三处冲第四 世将第五 仲将第六士季第七 逸少第八或问曰:“此品之中,诸子岂能悉过于逸少?”答曰:“人之材能,各有长短。诸子于草,各有性识,精魄超然,神彩射人。逸少则格律非高,功夫又少,虽圆丰妍美,乃乏神气,无戈戟锐可畏,无物象生动可奇,是以劣于诸子。”得重名者,以真、行故也。举世莫之能晓,悉以为真、草一概。若所见与诸子雷同,则何烦有论。今制品格,以代权衡。于物无情,不饶不损。惟以理伏,颇能面质。冀合规于玄匠,殊不顾于聋俗。夫聋俗无眼有耳,但闻是逸少,必ウ然悬伏,何必须见?见与不见,一也。虽自谓高鉴旁观,如三载婴儿,岂敢斟量鼎之轻重哉!伯牙、子期,不易相遇。造章甫者,当售衣冠之士,本不为于越人也。然草与真有异,真则字终意亦终,草则行尽势未尽。或烟收雾合,或电激星流。以风骨为体,以变化为用。有类云霞聚散,触遇成形;龙虎威神,飞动增势。岩谷相倾于峻险,山水各务于高深。囊括万殊,裁成一相。或寄以骋纵横之志,或托以散郁结之怀。虽至贵不能抑其高,虽妙算不能量其力。是以无为而用,同自然之功;物类其形,得造化之理。皆不知其然也。可以心契,不可以言宣。观之者似入庙见神,如窥谷无底。俯猛兽之牙爪,逼利剑之锋芒。肃然危然,方知草之微妙也。子敬年十五六时,尝白其父云:“古之章草,未能宏逸。今穷伪略之理,极草踪之致,不若稿行之间,于往法固殊。大人宜改体。”且法既不定,事贵变通,然古法亦局而执。子敬才高识远,行、草之外,更开一门。夫行书非草非真,离方遁圆,在乎季孟之间。兼真者谓之真行,带草者谓之行草。子敬之法,非草非行,流便于行草,又处其中间,无藉因循,宁拘制则,挺然秀出,务于简易,情驰神纵,超逸优游,临事制宜,从意适便,有若风行雨散,润色开花,笔法体势之中,最为风流者也。逸少秉真、行之要,子敬执行、草之权。父之灵和,子之神俊,皆古今之独绝也。世人虽不能甄别,但闻二王,莫不心醉。是知德不可伪立,名不可虚成。然荆山之下,玉石参差。或价贱同于瓦砾,或价贵重于连城。其八分即二王之右也。子敬殁後,羊、薄嗣之。宋、齐之间,此体弥尚,谢灵运尤为秀杰。近者虞世南亦工此法,或君长告令,公务殷繁,可以应机,可以赴速。或四海尺牍,千里相闻,迹乃含情,言惟叙事。披封不觉,欣然独笑,虽则不面,其若面焉。妙用玄通,邻于神化。然此论虽不足搜索至真之理,亦可谓张皇墨妙之门。但能精求,自可意得,思之不已,神将告之。理与道通,必然灵应,有志小学,岂不勉欤!古之名手,但能其事,不能言其意。今仆虽不能其事,而辄言其意。诸子亦有所不足:或少运动及险峻,或少波势及纵逸,学者宜自损益也。异能殊美,莫不备矣。然道合者,千载比肩,若死而有知,岂无神交者也?逸少草有女郎材,无丈夫气,不足贵也。贤人君子,非愚于此,而智于彼,知与不知,用与不用也。书道亦尔,虽贱于此,或贵于彼,鉴与不鉴也。智能虽定,赏遇在时也。嵇叔夜身长七尺六寸,美音声,伟容色,虽土木形体,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加以孝友温恭,吾慕其为人。常有其草写《绝交书》一纸,非常宝惜,有人与吾两纸王右军书不易。近于李造处见全书,了然知公平生志气,若与面焉。后有达志者,览此论,当亦悉心矣。夫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论人才能,先文而后墨。羲、献等十九人皆兼文墨。乾元元年四月日张怀述。
○唐张怀《文字论》论曰:文字者总而为言,若分而为义,则文者祖父,字者子孙。察其物形,得其文理,故谓之曰“文”。母子相生,孳乳浸多,因名之为“字”。题于竹帛,则目之曰“书”。文也者,其道焕焉。日、月、星、辰,天之文也;五岳、四渎,地之文也;城阙、朝仪,人之文也。字之与书,理亦归一。因文为用,相须而成。名言诸无,宰制群有。何幽不贯,何远不经,可谓事简而应博。范围宇宙,分别川原高下之可居,土壤沃瘠之可殖,是以八荒籍矣。纪纲人伦,显明政体。君父尊严,而爱敬尽礼;长幼班列,而上下有序,是以大道行焉。阐典、坟之大猷,成国家之盛业者,莫近乎书。其后能者加之以玄妙,故有翰墨之道生焉。世之贤达,莫不珍贵。时有吏部苏侍郎晋、兵部王员外翰,俱朝端英秀,词场雄伯,谓仆曰:“文章虽久游心,翰墨近甚留意。若此妙事,古来少有知者,今拟讨论之。欲造《书赋》,兼与公作《书断》后序。王僧虔虽有赋,王俭制其序,殊不足动人。如陆平原《文赋》,实为名作,若不造其极境,无由伏后世人心。若不知书之深意与文若为差别,虽未穷其精微粗知其梗概。公试为薄言之。”仆答曰:“深识书者,惟观神彩,不见字形。若精意玄鉴,则物无遗照,何有不通?”王曰:“幸为言之。”仆曰:“文则数言,乃成其意;书则一字,已见其心。可谓简易之道。欲知其妙,初观莫测,久视弥珍。虽书已缄藏,而心追目极,情犹眷眷者,是为妙矣。然须考其发意所由从心者为上,从眼者为下。先其草创立体,后其因循著名。虽功用多而有声,终性情少而无象。同乎糟粕,其味可知。不由灵台,必乏神气。其形悴者,其心不长。状貌显而易明,风神隐而难辨。有若贤才君子,立行立言,言则可知,行不可见。自非冥心玄照,闭目深视,则识不尽矣。可以心契,非可言宣。”别经旬月,后见乃有愧色。云:“书道亦大玄妙,翰与苏侍郎初并轻忽之,以为赋不足言者,今始知其极难下语,不比于《文赋》。书道尤广,虽沉思多日,言不尽意,竟不能成。”仆谓之曰:“员外用心尚疏。在万事皆有细微之理,而况乎书。凡展臂曰寻,倍寻曰常,人间无不尽解。若智者出乎寻常之外,入乎幽隐之间,追虚捕微,探奇掇妙,人纵思之,则尽不能解。用心精粗之异,有过于是。心若不有异照,口必不能异言,况有异能之事乎?请以此理推之。”后见苏云:“近与王员外相见,知不足赋也。说云引喻少语,不能尽会通之识,更共观张所商榷先贤书处,有见所品藻优劣,二人平章,遂能触类比兴,意且无限,言之无涯,古昔已来,未之有也。若其为赋,应不足难。”苏且说之。因谓仆曰:“看公于书道无所不通,自运笔固合穷于精妙,何为与钟、王顿尔辽阔?公且自评书至何境界,与谁等伦?”仆答曰:“天地无全功,万物无全用。妙理何可备该?常叹书不尽言。仆虽知之于言,古人得之于书。且知者博于闻见,或能知;得者非假以天资,必不能得。是以知之与得,又书之比言,俱有云尘之悬。所令自评,敢违雅意?夫钟、王真、行,一今一古,各有自然天骨,犹千里之迹,邈不可追。今之自量,可以比于虞、褚而已。其草诸贤未尽之得,惟张有道创意物象,近于自然,又精熟绝伦,是其长也。其书势不断绝,上下钩连,虽能如铁并集,若不能区别二家,尊幼混杂,百年检探,可知是其短也。夫人识在贤明,用在断割。不分泾渭,余何足云。仆今所制,不师古法。探文墨之妙有,索万物之元精。以筋骨立形,以神情润色。虽迹在尘壤,而志出云霄。灵变无常,务于飞动。或若擒虎豹,有强梁谰鹬危恢打泽ぃ庶蟒钆绦啤L奖艘庀螅绱斯婺!:鋈舻绶桑蛞尚亲埂F粕趿鞅悖浅鲇诜婷ⅰH绻壑浜烤模嗳涣萑唬饪晌芬病J倌昴冢侥舛啦狡浼洌云廊羲梗臀瓷笕绾我病!彼招υ唬骸傲罟云溃文俗允巍N乃漶嬉硪嗉嫱ā4锶瞬患核剑⒌乱辔⑺稹!逼浜笃透吵桑手鲴宜脊狻⑼蛳W诓⒒帷V诙粮称嘤猩图ぁK瘴饺釉唬骸敖巴踉蓖饩阍臁妒楦场罚怀伞=翊斯壑谭撬悸撬室病!蓖蛭狡驮唬骸拔挠胧楸还肼交寻讯弦玻烙ξ薷椅痴摺!彼赵唬骸按耸卤厝灰病!卑唬骸爸羰∥恼拢笱缘檬АF浜挝涸枚拿嬉惨眩扛乘淠埽竦镁∩啤N藿穸牛凼榈涝蝈杏啵几程逶蚍缪挪蛔恪2挪还擦海牙床⑧危吹媒我焉掀肭4艘楹稳纾俊瘪以唬骸俺先缢馈8撤遣荒埽挥谡诺狈种校诵⌒≌叨F洹妒槎稀啡恚滴罹S膛钌讲缀#履煞缭疲磺菔抻懔诤尾挥小<吣恍淖恚笱У糜媪云渲校挡恍嘀⑹隆!
○《唐朝叙书录》贞观六年正月八日,命整理御府古今工书钟、王等真迹,得一千五百一十卷。至十年,太宗尝谓侍中魏征曰:“虞世南死后,无人可与论书。”征曰:“褚遂良下笔遒劲,甚得王逸少之体。”太宗即日召令侍书。尝以金帛购求王羲之书迹,天下争赍古书,诣阙以献。当时莫能辨其直伪,遂良备论所出,一无舛误。十四年四月二十二日,太宗自为真、草书屏风,以示群臣。笔力遒劲,为一时之绝。(初购求人间书凡真、行二百九十纸,装为七十卷。草二千纸,装为八十卷。每听览之暇,得临玩之。)尝谓朝臣曰:“书学小道,初非急务。时或留心,犹胜弃日。凡诸艺业,未有学而不得者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专精耳。朕少时为公子,频遭阵敌。义旗之始,乃平寇乱。执金鼓,必自指挥。观其阵,即知其强弱。每取吾弱对其强,以吾强对其弱。敌犯吾弱,追奔不逾百数十步,吾击其弱,必突过其阵。自背而反击之,无不大溃,多用此制胜,思得其理深也。今吾临古人之书,殊不学其形势,唯在求其骨力。及得其骨力,而形势自生耳。然吾之所为,皆先作意,是以果能成也。”(初置弘文馆,选贵臣子弟有性识者为学士。内出书,命之令学。又人间有善书者徵追征入馆。十数年间,海内从风矣。)至十八年二月十七日,召三品已上,赐宴于玄武门,太宗操笔作飞白书。众臣乘酒就太宗手中竞取,散骑常侍刘洎登御床,引手然后得之。其不得者,咸称洎登御床,罪当死,请以付法。太宗笑曰:“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待登床。”龙朔二年四月,上自为书与辽东诸将,谓许敬宗曰:“许圉师常自爱书,可于朝堂开示。”圉师见甚惊喜,私谓朝官曰:“圉师见古迹多矣。魏晋以后,唯称二王。然逸少多力而少妍,子敬多妍而少力。今观圣迹,兼绝二王,凤翥鸾回,实古今书圣也。”
神功元年五月,上谓凤阁侍郎王方庆曰:“卿家多书,合有右军遗迹。”方庆奏曰:“臣十代再从伯祖羲之书,先有四十余纸,贞观十二年,太宗购求,先臣并以进讫。惟有一卷见在,今进。臣十一代祖导、十代祖洽、九代祖、八代祖昙、七代祖僧绰、六代祖仲宝、五代祖骞、高祖规、曾祖褒,并九代三从伯祖晋中书令献之已下二十八人书共十卷,并进。”上御武成殿示群臣,仍令中书舍人崔融为《宝章集》,以叙其事。复以集赐方庆。当时举朝以为荣也。
○唐韦述《叙书录》开元十六年五月,内出二王真迹及张芝、张昶等真迹,总一百五十卷,付集贤院,令集字拓进。寻且依文拓两本进内,分赐诸王。后属车驾入都,却进真本,竟不果进集字。自太宗贞观中搜访王右军等真迹,出御府金帛,重为购赏,由是人间古本,纷然毕进。帝令魏少师、虞永兴、褚河南等,定其真伪。右军之迹,凡得真、行二百九十纸,装为七十卷;草书二千纸,装为八十卷;小王及张芝等亦各随多少,勒为卷帙,以“贞观”字为印印缝及卷之首尾。其草迹,又令河南真书小字帖纸影之。其古本,亦有是梁、隋官本者。梁则满骞、徐僧权、沈炽文、朱异,隋则江总、姚察等署记其后。太宗又令魏、褚等卷下更署名记其后。《兰亭》一时相传云将入昭陵玄宫,长安、神龙之际,太平、安乐公主奏借出外拓写,《乐毅论》因此遂失所在。开元五年,敕陆元悌、魏哲、刘怀信等检校换衤票,分一卷为两卷,总见在有八十卷,余并坠失。元悌等又割去前代名贤押署之迹,惟以己之名氏代焉。上自书“开元”二字为印,以印记之。右军书凡一百三十卷,小王二十八卷,张芝、张昶书各一卷。右军真、行书唯有《黄庭》、《告誓》等四卷存焉。萧令寻奏滑州人家藏右军扇上真书《宣示》及小王行书《白骑遂》等二卷,敕命滑州给驿赍书本赴京。其书扇有贞观旧衤票织成题字,奉进,上书本留内,赐绢一百疋以遣之,竟亦不问得书所由。
○唐卢元卿《法书录》晋平南将军、荆州刺史、琅琊王е字世将书一卷。
沈炽文 满骞 徐僧权贞观十三年十二月十九日,起居郎、臣褚遂良。
司空、许州都督、赵国公、臣无忌。
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师、梁国公、臣玄龄。
特进、尚书右仆射、申国公、臣士廉。
特进、郑国公、臣征。
吏部尚书公。(逆人侯君集名初同署,犯法后揩名。尚书字已下似有而暗。)
中书令、驸马都尉、安德郡开国公、臣杨师道。
左卫大将军、武阳县开国公、臣李大亮。光禄大夫、户部尚书、莒国公、臣唐俭。
光禄大夫、礼部尚书、河间郡王、臣李孝恭。
邢部尚书、彭城县开国公、臣刘德威。
兼太常卿、扶阳县开国男、臣韦挺。
少府监、安昌县开国男、臣冯长命。
银青光禄大夫、行尚书左丞、济南县开国男、臣康皎。
齐高帝,姓萧氏,讳道成,字绍伯,书一卷。
开元五年十一月五日陪戎副尉、臣张善庆装。
文林郎、直秘书省、臣王知逸监。
宣义郎、行左司御、率府录事参军、臣刘怀信监。
宣德郎、行左骁卫、仓曹参军、臣陆元悌监。
承议郎、行右金吾卫、长史、臣魏哲监。
右散骑常侍、崇文馆学士、上柱国、舒国公、臣褚无量。
秘书监侍读、昭文馆学士、上柱国、常山县开国公、臣冯怀素。
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梁国公、臣姚崇。
银青光禄大夫、行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上柱国、许国公、臣苏。
银青光禄大夫、守吏部尚书兼侍中、监修国史、上柱国、广平郡开国公、臣宋。
右按工部侍郎韦公云:“贞观中搜访王右军等真迹,出御府金帛,重为购赏。人间古本,纷然毕集。太宗令魏少师、虞永兴、褚河南等定其真伪,右军之迹凡得真、行二百九十纸,装为七十卷;草书二千纸,装为八十卷;小王、张芝等亦合少多,勒为卷帙。以“贞观”字为印印缝及卷之首尾,其草迹又令河南真书小字帖纸影之,其古本亦有是梁隋官本者。梁则满骞、徐僧权、沈炽文、朱异,隋则江总、姚察等署记。太宗又令魏、褚等卷下更署名记。开元五年,敕陆元悌、魏哲、刘怀信等检校换衤票,分一卷为两卷,总见在有八十卷,余并坠失。元悌等又割去前代名贤押署,以己名氏代焉。上自书“开元”二字为印记之。王右军书凡一百三十卷,小王二十八卷,张芝、张昶书一卷。徐会稽云:“太宗大购图书,内库有钟繇、张芝、张昶、王羲之父子书四百卷,及汉、魏、晋、宋、齐、梁杂迹三百卷。贞观十三年十二月装成部帙,以‘贞观’字印缝,命起居郎褚遂良排署。元卿见建中已后翰林中杂迹,用翰林印印缝,茹兰芳等署名。”又云:“贞元十一年正月,于都官郎中窦众兴化宅见王е书、钟会书各一卷,武都公李造押名,又两卷并古锦衤票玉轴,每卷十余人书,内一卷开皇十八年押署,有内史薛道衡署名。前后所见贞观十三年及开元五年书法,跋尾题署人名或人数不同,今具如前。”(建中二年正月二十一日知书楼直官臣刘逸江、贺遂奇等,检校副使掖庭令臣茹兰芳、副使内寺伯臣宋游瑰是杂迹卷上录。元和三年四月五日。)晋右将军、会稽内史、赠金紫光禄大夫、琅琊王羲之字逸少书一卷四帖。贞观十四年三月二十三日臣蔡装。
特进、尚书右仆射、上柱国、申国公、臣士廉。
特进、郑国公、臣征逆人侯君集。(犯法后揩印。)
中书令、驸马都尉、安德郡开国公、臣杨师道。
右屯卫将军、上柱国、通川县开国男、臣姜行本。
起居郎、臣褚遂良。
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师、上柱国、梁国公、臣玄龄。
右前件卷,是官库目录第三十,共四帖,都一百六十一字,玳瑁轴,古锦衤票,有“贞观”印字及李氏印。谨具跋尾如前。元和三年四月六日,卢元卿记。
宋氏虎宝宝起名字大全3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程郁
古代的妇女如何生孩子?由于古代文献多由男性书写,妇女生活的细节大多被回避或语焉不详。因此,当代人拍古装片,每到妇女分娩的场景,往往如今天一样令产妇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医生、婢女围着产妇大呼小叫。对此,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异议。可见,仅仅过去两三代,随着西式接生法的普及,前近代妇女如何生产已被彻底忘却。
一 、乳医与妇女的生育
1. 宋代妇女站着分娩
图一为大足大佛湾15号父母恩重经变之二《临产受苦恩》,它直观地展现出宋代妇女分娩的场景。图中产妇即将分娩,两腿叉开,看样子正经受密集的阵痛,挣扎中上衣已经敞开,露出了抹胸,她手抚肚子,头微微上扬,表情十分痛苦。身后的侍女只露出上半身,双手托在产妇腋下,表明产妇已站不住了。产妇面前跪着一位中年妇女,左手持一物,似为拭巾,右手正在挽袖。左边还有一位男子,手持一本书,正关切地盯着产妇。
图一 大足大佛湾15号临产受苦恩图
古代妇女分娩一般是坐、站两种姿势。“坐桶,即分娩。张蕃芝《生生要旨》:‘妇人生产,往往坐盆而生,俗呼坐桶。”妇女生产时会涌出大量血水,所以一般不会在床上生,故往往用草垫。所谓“悬坐”,应类似半下蹲的动作。北宋杨子建《十产论》曰:“当从高处牢系一条手巾,令产母以手攀之,轻轻屈足坐身,令儿生下,非令产母临生儿时坐着一物,此名坐产。若是产母儿将欲生,却令坐着一物,即抵着儿路,不能生也。”
即使是坐式生产,直到临产最后一刻,产妇也必须走走站站。宋《卫生家宝产科备要》曰:“若腹痛渐甚,唯且熟忍,……且须令人扶策,徐徐而行。若行步稍难,即凭物而立,须臾扶策再行,直至腹痛连腰相引,作阵痛频时,即服催生丹一服,更且勉强扶行。阵痛转甚,难以行立,认是产时将至,即服催生符毕,然后安详上草。……直待儿逼欲生,然后令抱腰也。抱腰之人,不得倾斜,则儿得顺其理,自然易产也。”有产科常识便知,胎儿头先产出是正位,其余胎位很难生出。传统中医相信胎位到临产时才调头朝下,所以认为坐下太早反而会引起难产。上图产妇身后之女即所谓“抱腰之人”。
宋妇产科名医陈自明亦曰:“《产宝方》云:妊娠欲产,腹虽痛而腰不甚痛者,未产也,且令扶行熟忍。如行不得,则凭物扶立,行得又行。……大凡生产自有时候,不可强服催生、滑胎等药。”可见,当时的医家皆认为即将分娩的产妇要尽力行走,产妇痛得站不住了,旁人还要扶着她站立或行走。
民国时期北平第一助产学校曾对北京清河镇的产育风俗进行调查:当地一般是坐式,但“无论羊水是否已破,阵痛如何,总令产妇起立行动,以为如此办法生产可快。”解放初期曾在上海推广新助产法的华嘉增医师回忆说:“训练旧产婆就是要她们能做到‘一躺三消毒’,‘一躺’指让产妇躺平而非站或坐着生,以防出血过多; ‘三消毒’指睡的地方要消毒,接生的手要消毒,断脐要消毒。” 新中国成立伊始,即使在上海,新法接生率尚不及50% ,故产妇与婴儿死亡率都较高。
上图跪在产妇脚下的妇女应是接生的乳医,乳医已经跪下,可见孩子即将生出,所以她挽袖拿起手巾,似乎准备托住掉下的婴儿,然后用布擦去婴儿身上的污血。图中未见桶、盆等物,当时大足一带的妇女可能是站立生产的,而由产妇、“抱腰之人”及左边男子的表情看,这位产妇正经受难产的折磨,站式也可能是难产时的特殊姿势。
“文革”时笔者作为赤脚医生受训,产科医生谈起难产的案例。某日,产科医生应召赴某山村接生,产妇已站不住,还被人用绳子绑着头发吊在梁下,几个老太太拿着锣、扫帚之类,一边敲一边围着奄奄一息的产妇转圈,人说:“公社卫生院的医生来了!”她们才将道具藏在身后。女医生喝令产妇平躺,不久孩子就生出了。可见“一躺”的接受会更晚一些。可想而知,宋代妇女生孩子的风险有多大,故俗语谓女人生孩子是闯鬼门关。
值得注意的是,早在北宋时期,已有中医提到,在发生横产(手先露)及倒产(足先露)等胎式异常所致之难产时,应令产妇躺卧,先以手法正胎位,再令妇女起来分娩。“不幸而有此证候,当令产母安然仰卧,令看生之人推而入去。”可见,传统产科也有相当先进的认识,只是未必得到普及。
2.乳医或坐婆的形象
唐代医书只用“产时看生人”称接生者,宋代文献称接生妇女为“乳医”尚有一定的尊重,又有“产婆”、“坐婆”、“稳婆”、“老娘”等许多俗称,则明显带有轻蔑了。
图二 敦煌454窟清送子娘娘像
在中医古籍和小说笔记中,乳医等往往是被攻击的对象。近代以来,随着西方接生法的普及,接生婆的形象更被突出肮脏与愚蠢的一面。图二为敦煌454窟清代塑送子娘娘像,很像近代以来所嘲笑的接生婆形象。
上图呈现出接生者的形象,这也是该像值得珍视的理由。图中的乳医人至中年,上着窄袖蓝襦,下着黑裙,发髻梳得整整齐齐,并无多余的头饰,给人留下干净利落的印象,她侧过大半个脸,显得十分镇定。图三为敦煌藏经洞发现的北宋绢画《父母恩重经变》中分娩浴儿图,其中的接生婆亦为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这种形象完全不似小说中那种俗不可耐的老太婆。
图三 敦煌发现北宋绢画《父母恩重经变》中浴儿图
宋代笔记对乳医也并不全是恶评。有的乳医懂脉象:“宿乳医陈妪,年八十余,切脉知其生早晚,月则知日,日则知时。”她们很有经验,不仅负责接生,而且兼做产前检查、产后母婴护理等等。有的乳医甚至到老年仍很忙碌:“武陵城东宋氏,妇女产蓐所用乳医,曰屈老娘,年已八十余。尝以满月洗儿,宋氏姻眷咸在,屈抱儿就榻盘足坐,凝然不动,面色渐变,视之已殂矣。”请乳医主持满月洗儿,既表明受到尊重,亦有相应的报酬。
妇产科名医陈自明记曰:某夫人每产则其肠不收,甚以为苦。“偶在建昌,得一坐婆施之一法而收之。”所谓“子肠不收”应是子宫脱垂,医生从坐婆处偶获验方,才得以应付。像陈自明这样愿意肯定乳医技术的医生实在不多。
乳医还有别的用处,由于她是孩子出生的第一证人,涉及孩子身份时她会成为证人。北宋名臣韩亿任地方官时,豪强诬兄子为他姓,以争夺其财产。案件的关键是这个孩子是否为当事人兄长的亲生,乳医的作证便具有决定的意义。
当需要检验女犯人时,乳医也必须为官府服务。陆游记曰:“陆孺人丈夫为西安令,有孕妇以事系狱,陆氏求丈夫释之。“呼乳医眎之而信,即脱械,予假使归,果以是夕产。”
《洗冤集录》记载,检验女尸时官府也会招坐婆帮忙。“凡验妇人,不可羞避。若是处女,劄四至讫,舁出光明平稳处。先令坐婆剪去中指甲,用绵札。勒死人母亲及血属并邻妇二三人同看,验是与不是处女。令坐婆以所剪甲指头入阴门内,有黯血出是,无即非。若妇人有胎孕不明致死者,勒坐婆验腹内委实有无胎孕。”坐婆验女尸时,似乎官员不便在旁看。
宋末一桩奇案更说明坐婆的作用:“咸淳间,浙人寓江西,招一尼教其女刺绣。女忽有娠,父母究问,曰尼也。父母怪之,曰:‘尼与同寝,常言夫妇咸恒事,时偶动心,尼曰妾有二形,逢阳则女,逢阴则男,揣之则俨然男子也,遂数与合。’父母闻官,尼不服,验之无状。……一坐婆曰:‘令仰卧,以盐肉水渍其阴,令犬䑛之。’已而,阴中果露男形,如龟头出壳。转申上司。”坐婆熟悉男女生殖系统,而这一点正令世人讨厌。
在社会性别观中,与生育有关的妇女生理特征如月经、血水本被视为带邪恶的污秽之物,接生行业自然成为被社会鄙视的贱业。何况乳医、坐婆之类出自底层,又常常走村串户,故被士大夫视为女德的大敌,总是教导仕女对她们保持警惕。
3.母亲的生育之恩被突出描绘
图一中左边的男性是谁?《大足石刻铭文録》认为他是正在驱邪的男巫。但传统医书皆强调妇女生产时忌讳外人在场,宋陈自明曰:“又忌闲杂外人,并丧孝、秽触之人看视。”据重庆合川口述史,前近代民间习俗亦认为妇女生孩子让人看见便会难产,何况外来的男人?而《临产受苦恩图》题词明谓:“慈父闻将产,空惶不自持。□生都未(报),头耳皱双眉。”可证这位男性是父亲,他所持书应是催生经或催生符之类。然而,父亲能在现场观看妻子分娩吗?这一点也让人困惑。
《临产受苦恩》充分描绘出妇女生产的现场紧张感,但分娩亦只是生育危难的一部分,危险往往还在孩子出生之后,若胎盘不能自动脱落,或排出胎盘不完整,都会引发产妇的大出血,古代称为“血崩”,很快便会夺去母亲的生命,今妇科医生也闻之色变。宋陈自明曰:“有一亲戚妇人,产后胞衣不下,血胀迷闷,不记人事。告之曰死矣!” “血崩不是轻病,况产后有此,是谓重伤。” 陈自明以一剂偏方救之。在当时接生的条件下,婴儿和产妇还可能会被败血症夺去生命,即医书上的“产褥热”。
仔细观察大佛湾父母恩重经变相,虽号称“父母恩”,在十组场景却有六组以母亲为主。图四为《怀胎守护恩图》,描绘的是妇女初孕三月的反应期。此图与《咽苦吐甘恩》《推干就湿恩》《乳哺养育恩》和《洗濯不净恩》五组,父亲是完全缺席的。而《临产受苦恩》和《生子忘忧恩》虽描绘父亲的形象,仍只是陪衬。只在《投佛祈求嗣息》《造恶业恩》《远行忆念恩》及《究竟怜悯恩》图中,父亲才成为相对的主角,也就是说,虽然父亲更希望得到儿子,也更享受儿子成年后的尊敬,但母亲才是孩子真正的恩人。在传统的社会性别观影响下,即使到今天,人们都认为生育、哺育与照顾孩子只是女人的责任,或被认作不足挂齿的小事。这组雕塑既是母亲的受难图,又突出歌颂母亲的恩情,与其他的古代图像相比,大足这组群雕便显得尤为不同。
图四 大足大佛湾15号怀胎守护恩图
在汉字文化圈中,这种对母亲的孝道,和其他民族也很不一样,如日本,母亲的地位始终不能与父亲并列,似乎中国文化更强调对母亲的孝敬。然而,中国人对母亲的孝行也并不是古已有之的,它有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在中国先秦儒家孝道中,孝是维护礼的基础,因此忠与孝有直接关系。《孝经》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论语》:“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可见,儒家的孝道虽父母并列,而更强调对父亲的尊敬;虽会歌颂母亲的养育之恩,但从不会极力渲染女性在生育方面的苦难。
《佛说父母恩重经》“始见于武周时期明诠《大周刊定众经録》”。论经大师将它定为疑伪经,故一般认为它由中国僧人杜撰。敦煌写本中此经有三种版本,大足所雕经变相应据别本。香港学者古正美认为大乘佛教的经典中,很早就有关于父母“恩重”或孝子“报恩”的思想,如北凉时昙无谶译《大般涅槊经》便特别强调母亲的生育之恩: “奇哉!我母受大苦恼,满足十月,怀抱我胎。既生之后,推干去湿,除去不净大小便利,乳哺长养将护我身,以是义故,我当报恩,色养侍卫,随顺供养。”
先秦的大孝子丁兰是“二十四孝”的固定成员,故事的梗概是:丁兰的父母早已过世,丁兰成人后在家里供奉木刻的亲像,每天恭恭敬敬地行礼,以后的故事皆从这个原点演化而来,故行孝图标题或为《刻木事亲》。图五为东汉武梁祠的丁兰行孝复原图,图六为宋代丁兰行孝砖雕,图七出自清代徽州的石雕“二十四孝图”。在追溯丁兰行孝图的演变时,笔者看到非常有意思的现象:丁兰奉拜的亲像发生父亲—母亲—父母双亲的变化轨迹。
图五 汉画像石丁兰行孝复原图
图六 北宋墓砖雕丁兰行孝图
图七 清徽州石雕丁兰行孝图
近年来,唐史研究者开始注意到,在武则天的倡导下,对母亲的孝道得到民间更多的重视。图八为昭陵陪葬燕妃墓中出土的树下人物十二屏画之四,画面为父母并坐受一男拜。树下人物一般指高士,学者李溪认为此图含有父母同等地位的暗示,“可能意在塑造一个身行仪范的女性形象,即武后心中‘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图八 唐墓父母共受拜图
母亲获得远高于子孙辈的尊长地位,变化恐怕就在唐宋之间。在孝母史上,大足这组父母恩重经变群雕正具有独特的地位。
二、乳母形象与宋代中上层的育儿风俗
1. 诃利帝母形象的贵妇化
图九 大足石门山9号诃利帝母龛中乳母
图九出自大足石门山9号窟,主像为中年女性,面东而坐,凤冠霞帔,身着华服,双足着靴,左臂平举 (残),右手拉一儿童左手,该儿高跷右腿,正往她膝上爬去。主像左侧有一较肥硕妇女,她盘膝而坐,衣襟敞开,右乳稍被遮蔽,左乳裸露,双手抱一婴儿于膝,作正欲奶儿状。主像右侧还有一妇,其身下有一小儿,双手拉其裙裾,似要人抱。
据《大足石刻内容总录》,在石篆山1号、北山佛湾122号和289号及玉滩3号还有类似的雕像,只是孩童数不同。图一〇为石篆山1号龛,主像右侧的乳母面露微笑,身材丰满,盘膝而坐,衣襟向外分开,露出饱满的乳房,横抱一小儿,作哺乳状,身旁站立的小儿抓住乳母左乳尖,将奶头塞进婴儿嘴。
图一〇 大足石篆山1号诃利帝母龛中乳母
因为喂乳妇女的存在,前辈学者或谓某些雕像描述宋真宗刘皇后狸猫换太子的故事,现学者考证下来认为是诃利帝母像,而哺乳的妇女是乳母。
所谓诃利帝母,俗称鬼子母,根据《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记载》,古印度王舍城中有独觉佛出世,人们为此举行庆典。城外一位怀孕的牧牛女,赴会舞蹈,致使胎儿坠地,众人弃她而去。牧牛女因此发下毒誓,要食尽王舍城中小儿。后果投生王舍城,生下五百子,日日捕捉城中小儿食之。在佛祖劝化下,鬼子母幡然醒悟,成为孩童保护神。
图一一 敦煌第158窟中唐鬼子母
因此,鬼子母最初的形象是很可怕的。图一一为敦煌第158窟中唐绘鬼子母形象,她非常丑恶,是一个头发竖立、龇牙咧嘴的夜叉,而怀中的儿童白胖可爱。
密教唐高僧不空译《诃利帝母真言法》曰:“若有女人不宜男女,……画诃利帝母作天女形”。可见,在佛教中国化的进程中,诃利帝母的形象逐步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观。图一一为唐绢画《鬼子母》线描图。诃利帝母一袭长裙,胸部半掩,右臂挽一个婴儿,露出右乳正在哺乳,显得非常善良,周围有八个健壮的男孩。在印度的原版故事中,在早期图像中,诃利帝母都亲自喂养孩子。
图一二 新疆出土唐绢画《鬼子母》线描图
在佛教“步步生莲”的故事中,鹿女亦生一千小儿。后千子长大,攻入母国,母曰:“我若按乳,一乳有五百岐,各入汝口,是汝之母。” 这种哺乳方式尤为有趣,亦说明在印度佛教故事中神妇皆自己哺乳。
2.乳母进入宋代中层家庭
在中国历史上,来自下层的乳母,早就是贵族生育活动中的服务人员。从东汉到北魏,甚至出现皇室乳母干政的现象。唐宋之间,雇用乳母的阶层似乎有下移的倾向,即不再限于皇室及大贵族。在敦煌壁画中,亦可见一般家庭中的乳母身影。图一三为出自盛唐31窟的乳母图,画面为一小院,院内有一简陋的小屋,屋内一妇女席地而坐,或为孩子的生母;而另一抱着孩子的妇女,身材十分丰满,露出雪白的胸脯,她应该是孩子的乳母。
图一三 敦煌31窟盛唐乳母图
图一四 大足北山122号龛中乳母
图一五 大足舒成岩1号龛乳母
图一四为大足北山122号诃利帝母龛中的乳母;图一五为大足舒成岩1号淑明皇后龛中的乳母像。淑明皇后系道教尊神东岳大帝之妻,与诃利帝母一样,都是贵族妇女的形象。乳母成为宋代送子女神身边的标配,正说明即使在西南一隅的大足,乳母也已成为当地中上层家族常见的服务人员,所以她们的形象才会为工匠所熟悉。
宋代乳母的题名亦见于大足石刻。大足北塔50号有绍兴二十二年知泸州冯楫全家的捐建题记。题记详记冯楫全家人的官衔、年龄,后曰:“奶子等任氏二娘年二十五岁,达妳吴氏年二十岁,虎妳□氏年三十六岁,佛保妳王氏年二十八岁,杨僧妳文氏年二十六岁,闰师妳王氏年三十岁,佛儿妳邓氏年二十八岁”。所谓“妳”即“奶”的异体字,为乳母的俗称。佛保、杨僧、闰师、佛儿皆见于冯家孙男孙女名,则冯家同时雇有六名乳母,每个孙儿女都各有乳母,数量十分惊人,而且孩子达九岁,乳母仍未离开主家。
笔者曾系统考察了宋代的乳母(详见《进入宋代皇室的乳母与宫廷政治斗争》《中华文史论丛》2015年第3期)。乳母普遍进入宋代士大夫家庭的原因令人困惑,中上层妇女为何不愿自己哺乳呢?妇产科医书可见某些线索。中国传统医学相信,乳汁自血产出,“产乳众则血枯杀人”。“且世俗之家,妇人产后复乳其子,产既损气已甚,乳又伤血至深,蠹命耗神,莫极于此。”中上层妇女不肯自己哺乳主要还是为了保住自身的健康。
《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亦有同样的表述:“佛告阿难:‘汝今将此一堆枯骨分作二分,若是男骨,色白且重;若是女骨,色黑且轻。’……世间女人,短于智力,易溺于情,生男育女,认为天职,每生一孩,赖乳养命,乳由血变,每孩饮母八斛四斗,甚多白乳,所以憔悴,骨现黑色,其量亦轻。’”文化本会相互影响,佛教有关变文,反过来又会使妇女更深信哺乳伤身的传言。
乳母形象十分罕见,仅在北魏贵族墓发现乳母俑残像。图一六为1981年2月出土于山东省宁阳县西磁村古窑址的宋陶像,原题《素燒喂乳婦女》,当初便猜想它是乳母形象。大足现存六尊刻于南宋的乳母像,证据更为确凿,亦证明图一六肯定是乳母,她和大足乳母形象十分相像,她们都身材肥硕,坐姿不雅(盘腿坐),怀抱婴儿并露出乳房。
图一六 宋陶像《素烧喂乳妇女》
只是陶像乳母比大足石刻乳母显得更年长一些。诸多文献证明,乳母初进主家都是中青年妇女,她们一般与主家立券约定雇值与雇期,一些乳母会将孩子带至成人,甚至陪小姐出嫁,又帮忙照顾第三代。所以可在文献中看到所谓“老乳母”的记载,主家甚至为她养老送终。陶像乳母应是为墓葬所造的明器,因此呈现出老年妇女的形象。图一七为发现于四川华蓥四号墓的踞坐女俑,墓主为安丙妾郑宜人,从女俑的神态及墓主为女性的身份看,这尊女俑也像一位终老于主家的老乳母。
图一七 华蓥四号墓女俑
北魏墓的乳母俑并未露出乳房,只是袍服领襟略低;而宋乳母像都露出丰满的乳房。大足的乳母像显得更为性感且富有生命力,她们丰硕壮实,正与身材瘦长、胸脯平板的女主人成为对比。这类形象可证实宋笔记所载男主人与乳母之间的风流韵事。北宋李遵勖尚真宗姊万寿长公主,后“驸马都尉李遵勖责授均州团练副使,坐私主之乳母。”公主的乳母应该比公主大许多,而驸马宁与年长的乳母私通,可见多么不喜欢长公主,亦可见乳母的魅力。 根据一些文献,乳母甚至给主家的后代带来血统上的困惑。
中国传统社会的社会性别观当然是男女不平等的,尽管几千年来中文文献资料汗牛充栋,关于女性的记载却屈指可数,这些稀疏分散的文献,还大多是有关仕女的记载,邻家的庶民女性连名字都没有,偶然留下一个姓氏的,不是黄色的八卦,便是真假难辨的英勇自杀。幸而,还有大足石刻在。
本文选择宋代的乳医与乳母进行观察,她们的“特殊”体现在掌握一些技能或凭身体从事某种工作,故不同于一般的农妇,有的甚至终身在社会独自谋生。通过大足石刻,可看到那些曾被鄙视的女性群体,亦可了解文献中语焉不详的闺中细节,由点及面,更可观察当时的社会与文化。
[注: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基于图像史料的宋代女性文化研究》(编号17BZS042)阶段性成果。原出处《中华文史论丛》2020年第4期,作者对原文做了改写,注释从略,澎湃新闻经授权刊发图文。]
责任编辑:彭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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