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高三恋人

鲜血四溅——只是郁闷这其中基本还都是俺自己身上的。
“你脑袋秀逗啦？！一惊一乍。现在可是晚自习！”同桌郭葭狠狠瞪了我一眼，轻声说
道。她面色尚留苍白，显然受惊吓不小。
拔首四顾，果然语惊四座。以坐班老师为首的诸位学者射来愤怒眼神欲将我杀之。我连忙
匍匐，作苦读状。
还好顺利度过危险期。我不怀好意地将小蚊血肉模糊的躯体展示给郭葭：“嘿嘿，这一招追风夺命掌怎么样？”郭葭皱着眉头嗔骂：“说你武侠看多了吧？就知道杀生！”
“让它在幸福中暴毙，算是便宜这小子了。”我将小蚊尸首以两成指力弹出窗外。
仲夏之夜，微风。窗外月色正浓，温柔中将黑暗四分五裂。
郭葭的阅读理解已经完成一大半。我探头过去：“快点阿，完了我帮你检查。”她瞥了瞥
嘴角，居高临下：“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立刻穷形尽相地威胁她：“别废话，想吃薯片就要付出代价！”她果然中招，继续调遣脑细胞，挥毫泼墨。
说实话，我并非不会做那些千篇一律的试题，实在是想多节省些时间用来娱乐。权衡得失，我更愿意牺牲钱财和跑腿力气来场令众师生所不齿的交易。
郭葭不是个寻常的角色。成绩顶尖，已然具备华山论剑之势，依旧谦虚谨慎。不论作业难易，一概完成得干净利落，从不拖欠遗漏，颇具大侠风范。
待我冥想之间，郭葭终于封笔。我连忙将她试卷一指拈来——一场作业速成轰轰烈烈地开始了……这时候，一旁的郭葭又惯例开始恨铁不成钢的圣经：“我知道你聪明，成绩不差
，可是你不能总是这样啊。亏你看了那么多武侠，拳不离手你知不知道啊你！”
天哪，真是比我妈还我妈。还好我从小养成教导免疫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下笔依旧有如神助。现成的答案，加上我深厚精湛的草书功底，项目很快竣工。
上半场晚自习结束后，我照旧攥着一把零钱凌波微步奔向隔壁店铺，人未到，音先到：“两筒薯片，辣味的。”我知道，郭葭已在老地方没心没肺地翘首以盼了。
好吃是郭葭本性，一见到我的贿赂品，她立刻花枝乱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一把抢去，在展示无影手的同时，全丧失了平常的淑女风范。每次我俩就这样坐在操场边的台阶
上，用十分钟美美地享用一番，然后齿颊流芳地赶下半场晚自习。
而有月光的晚上尤其令我们开心，我们与月光同坐一台阶。
其实我本不吃薯片，全因近墨者黑。郭葭是个极度沉湎与食物的丫头，对本市的美味如数家珍，该去哪儿去吃什么，她是绝对的权威。和如此导吃小姐同桌，固然润物细无声地影
响了我原本质朴的饮食习惯。
每次我们坐在固定的地点分享食物，郭葭总不忘丧心病狂地对我宣告她新地美食心得。这小妮子也着实厉害，文采本就不差，加之一口吴浓软语，强大的表达能力往往让我口水流
了三千尺。
今天她为我准备了对老鸡汤面地精辟分析。
我突然打断她入木三分的见解，问了个事后被认为十分弱智的问题：“郭葭，你整天肆无忌惮地吃，怎么就吃不胖呢？”
“呵呵，本小姐天生丽质啊。”她骄傲地看着我：“怎么，你不觉得么？”
“觉得觉得。”我傻笑两声，想恭维她几句：“你特像电影明星马伊丽，清纯又靓丽。”
“切！因该是她像我，凭什么拿我和她比。”
“呵！小样，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我禁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啦，你有什么意见？”她狠狠拧了我一把。
我突然有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晚风温润而缠绵，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暗自涌动的暧昧。月光倾泻而下，泼出云端，遍地流淌，在我俩身上镀了绚丽的银色。
我一直以为拧是女孩最具杀伤力的一种技能。明明我身上很疼，却无处生气，心里反而莫名冒出一股甜蜜来。
郭葭继续夸张地咀嚼即将全军覆灭的薯片，而我已经开始心不在吃。
我中止了口舌之欲，侧身静静地望着身边的她，心里有一种情愫抽芽而出。月光攀爬在她精致的脸庞上，一点一滴顺颊而落，滑出一道令人眩晕的曲线。她的肤色越发洁白，像初
出炉火的瓷器，泛着圣洁的光泽。
在这种时候，我常常会发现她前所未有的美——那种娴静令人惊悸却又如此温和，没有一丝的嚣张。
“看什么呢你！铃声没听见啊你。”郭葭拽我起来。
我拍拍衣服，很认真地说：“郭葭，你真像一个天使。”
郭葭愣了一下，脸随即绯红起来：“呵呵，你像一个魔鬼。整天就知道抄作业！”她银铃
般的笑声让我羞愧不已。
真的，当你开始喜欢一个人，你就会在意自己的言行，希望能够努力和对方迎合。
我想我是很懒了，每一次发下的大叠试卷都要抄袭。其实我喜欢和她交易，喜欢气喘吁吁
为她买零食，喜欢和她坐在一起分享，喜欢她口若悬河指点食物，喜欢看她被月光打湿，
喜欢……她，我喜欢她。
我不再抄作业了，我怕郭葭会鄙视我，虽然也许她永远不会。我开始认真，认真对待作业，对待学习，甚至对待与她坐在一起的时光。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不会不知道我的改变，
但她没说什么。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明白我开始喜欢她，但我希望她明白。
整整一个夏季，我不知道我们吃掉了多少筒薯片，但我知道，我中毒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毒性就会大肆发作，令我心绪不宁，无法自己——这解药只有一个，那就是爱情。
然而喜欢是场不可预知的支付。“远上寒山石径斜”，虽然鸟鸣花香、云雾缭绕的路真的
很美，但不知道后面是否藏着不可逾越的悬崖。郭葭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我认为很有道理
郭葭其实是个很敏锐的女孩，不管对待食物还是对待其他。所以当我将内心的语言隐约传
递给她的时候，她已然了解。我同样聪明，于是她的潜台词也一一解开，中心思想大致是
爱情来得不合时宜。
她对我说：“你也看了那么多武侠，因该知道七筋八脉还未打开，练上乘武功会走火入魔的。”我承认她说的对，可是我还是很痛苦。
我常常在想，究竟是她不够喜欢我，还是确实很理性？我始终愿意是后者。
玫瑰有刺，玫瑰有刺。友情和爱情在我心脏左右的争斗愈演愈烈，情感的铃铛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内心如有串串蝴蝶，一片骚乱。
还好高考呼啸而来，不容忽视的面对抑制了我年少痛苦的彷徨。
我和郭葭分开了，她去了理科班，我进入文科班，虽然左右为邻，却还是少了接触的时间
。老师说的对，高考像一只疯狗，你不打死它，它就会咬得你遍体鳞伤。我将情感浓缩在
内心深处，开始最后的战斗。然而我心里的暗扣还是常常弹开，让我痛苦不堪。
她呢？
她也好不了多少。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她叫住我，送了我厚厚的一本蓝色日记。她说那里记载了她整个高中时代的心情故事，让我看看。
我一一翻阅，像翻阅一段少女的心情。
“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有着许多经典的毛病，比如上课偷看武侠，比如作业偷懒……”
“他今天被老师批了个狗血淋头，耷拉着脑袋，像个油焖茄子，呵呵，味道不错。”
“我喜欢和他坐在台阶上一起分享时光，不为别的，只因为他……”
“他说我是天使，我很开心，我真是天使么？如果是，那我么为他守候所有的幸福……”
“我真的很喜欢他，但是能怎么样呢，就要高考了，神啊，救救我吧，我该如何是好……
日记在六月三十号戛然而止，最后是一句结语：“我会永远记住那一方台阶，因为那是我
们一起坐过的台阶，月亮坐过的台阶——月亮代表我的心。”
还能说什么呢，高考过去了，那份感情也得到了答案。我豁然开朗，像在黑暗的隧道里走了很久的旅客，身心疲惫的旅客，然而终于到了尽头，我看见了久违的光，那么明亮，像
一声锐利的尖叫。
我幸福得泪流满面。


第一章两个秘密的距离

课间时分，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看着窗外一片一片飘飞的落叶。秋天，总是无端地让人涌起莫名的愁绪。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窗旁经过，牵动了我的视线。是轩杰。我慌乱地把眼光挪开，生怕叫人看穿了我的心事。埋藏了整整春夏两季的情感，真怕到了秋天会无处躲藏。窗外的那棵玉兰树锁着一个关于他的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
轩杰进了教室，径直朝我走来。心中有只小鹿开始抑制不住地四处乱窜。
“果果，苏老师让你下午放学时候到她那里去一趟，你要记得哦！”轩杰干脆利落地布置完任务，留下一个无比阳光的笑容让我回味无穷。
苏老师是音乐老师，我和轩杰都是她的得意门生。不知道这次突然找我会有什么事。
放学时候，我敲开了苏老师的家门。意外的是，轩杰竟然也在，依旧是阳光般的灿烂笑容。我顿时又有些不知所措了,羞怯地喊了声苏老师便呆立一旁。
苏老师亲热地把我拉到身边，对我和轩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学校里要编排两个节目参加市里的文艺汇演，我给你们争取了一个，我想这样安排，轩杰钢琴伴奏，果果演唱，一定会出彩的！”
轩杰连声叫道：“太棒了”！我则腼腆地说：“谢谢苏老师”。再看一旁的轩杰手舞足蹈的样子，我心里暗想，他是为了能参加市里文艺汇演而兴奋，还是因为能和我合作演出才激动呢。
向苏老师告辞的时候，已是夜暮。和轩杰并排着走下楼道，每一级台阶都让我有踩空的感觉。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因为身旁的男生身上有着太好闻的青春健康的气息。
走出楼道，轩杰看看天，说：“果果，天黑了，我骑单车载你回去吧。”
真是求之不得的美事，我微笑着点头。轻轻一跃，跳上了他的车后座。轩杰说：“果果，你真是一个轻巧的女孩。”轻巧？听起来像是夸我的啊。我在轩杰的背后偷偷笑了。
经过那棵玉兰树的时候，轩杰突然放慢了车速，他说：“果果，你还记得吗，我们最初就是在这棵树下认识的啊。”
我笑了，轻声应道：“当然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呢。那时还是春天，玉兰树刚刚长出了鲜嫩的叶片。那天我去苏老师家里练声，经过这棵玉兰树的时候，头上的发套突然松落。是轩杰在背后叫住了我。我回头看到他的时候，他跨在单车上，正用长腿撑着地面，手里举着我的发套。我不好意思地从他手里接过发套，说了谢谢，赶忙夺路而逃。这个男生帅气逼人，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会叫我异常心慌。
那天回家的时候，经过玉兰树，我在树干上刻下了“XJ”两个英文字母。自从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明白，轩杰这个名字我会永远都忘不掉了。
我和轩杰合作的是一首老歌——《同一首歌》。
我喜欢看轩杰修长的十指在琴键上舞蹈的样子，刚劲而又不失柔韧。有时，我竟会傻傻地想，要是我的小手能被这样一双灵巧的手儿握住，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而我也常常发现，在苏老师指点我歌艺的时候，轩杰在一旁凝视我的专注眼神。只是，他的眼里传送的是怎样的讯息呢。我实在不敢胡乱猜测。
秋意一天浓比一天，我和轩杰的配合也越加默契。
到了比赛那天，苏老师让我们换上了演出服。轩杰穿着黑色的礼服，真是英姿飒爽。而我的则是一袭白裙，直铺到脚踝。苏老师看着我们，满意地说：“你们这么一打扮，真像是金童玉女，等会儿一定要好好发挥呀！”我们信心十足地对着苏老师点点头。
我们合作得完美极了。观众不时回报以热烈的掌声。一曲终了，轩杰从钢琴凳上站起来，风度翩翩地走到我的身边。他自然地牵过我的手，高高举了起来。我们一齐向观众鞠躬谢幕。我的心跳得那样快呀，手在轩杰的掌心中沁出了汗。他就那样轻轻牵着我的手下了场。
苏老师很快迎了上来，笑盈盈的。我迅速地把手从轩杰的掌心中抽了出来。轩杰原本只是轻轻握着的，没有防备，他的掌心一下子就落空了。我回头看了他了一眼。他不动声色。我忽然很失落。原来，他那样牵着我不过是个无心的举动。先前演出成功的喜悦瞬时杳然无踪。苏老师后来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我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一味地在裙子上摩挲我的右手，那只被轩杰牵过的手。
那个夜晚，我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地在右掌心上比划两个字母“XJ”。而心底的某种期望却在一寸一寸地灰掉。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作多情，有泪滴落在右掌心，淹没了那两个字母。
在苏老师家里还是会不期然地遇见他。我连最简单的微笑都省略了，冷冷的眸子看向他，没有温度。轩杰有些许惊异，一丝笑意在嘴角凝固。好几次，回家的时候，我拒绝了轩杰用单车载我的提议。于是他也不再坚持，只是笑笑，有点无奈地一个人骑着车子先走了。我在背后看着他矫捷的身姿，每一次都好想流泪。
那天去苏老师家的时候，路上塞车。我足足迟到了半小时。推开虚掩的门，我吃惊地发现琴凳上并排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轩杰，还有一个是陌生的女孩，有一头长长的秀发。轩杰修长的手指正覆盖在那个女孩的手上。
苏老师见我来了，笑眯眯地说：“果果，来，介绍一下，这是小萱，是你们的小师妹，也来跟我学琴的，我刚才正让轩杰当小老师呢。”
小萱站起来对我甜甜一笑，我却笑不起来，只觉得一阵眩晕。我的脸色一定煞白煞白。苏老师吃惊地说：“果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抱歉地说：“苏老师，我是来找您请假的，我今天不大舒服。”
苏老师关切地看看我，说：“你这孩子，不舒服还跑一趟，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可以了呀。快回去休息吧。”
我点点头，对小萱也抱歉地点点头，唯一不睬轩杰，然后扭头就跑。
才跑出一段距离，后面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果果，等一等，我送你回家。”
不回头也知道，这是轩杰的声音。我不理他，继续跑。
就在快到那棵玉兰树的地方，轩杰骑着车子赶了上来。他把车子横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他说：“果果，你生病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还是又忍不住看了他，我已经坚持了好久不看他了。他还是那样帅气俊朗，因为车子骑得太急，这会儿他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眉头锁得紧紧的。那个瞬间，对他的怨恨似乎一下子都四下逃逸了。
我摇摇头，说：“谢谢你，你回去吧，我没什么。”
轩杰看我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他看着我，然后很肯定地说：“果果，你讨厌我!”
我一惊，说：“怎么会呢，没有。”
轩杰有些难过地低下头说：“可是我感觉出来了，你最近一直都躲着我。是不是因为演出那天，我牵了你的手？”
我又是一惊，原来他并非无心，不然他怎么会一直记得那一次牵手。我忽然害羞了，低下头，不说话。
轩杰一定以为我又生气了，他着急地说：“果果，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只是因为那天真是太激动了。可是当你后来把手抽出去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做错事了。喜欢一个女孩，想牵她的手也得她愿意才成呀。”
我心里一动，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你是说你……喜欢……我？”我真怀疑是自己的听力产生了错觉。
轩杰干脆把车子骑到了玉兰树下，他指着玉兰树，大声叫我：“果果，你来！知道么？这棵树上藏着一个秘密！”
我疑惑地走上前去。天哪，难道我的秘密早就被轩杰发现了吗？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是太丢人了。我把脸都羞红了。
轩杰在树干上用手抹了抹，然后招呼我来看。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那里赫然刻着三个英文字母：LGG。傻瓜也知道，那是我林果果名字的头三个字母呀。
我还在发愣。轩杰说话了：“果果，反正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你笑话了。第一次认识你的那天，从苏老师家里骑车出来，我就在这里刻下了这三个字母。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这次，我真的是差点晕过去了。原来，他前脚刚到树下刻了我的名字，我就后脚跟到了树下刻下了他的名字呀！
可是我的秘密藏到哪里去了？忽然想起，刚才这三个字母是自己仰头才看到的。于是我把视线放平，在树干上抹了起来。果然在距离“LGG”下方20公分左右的位置上，出现了“XJ”这两个字母。
现在轮到轩杰要晕倒了。当然，在晕倒之前，他没有忘记紧紧牵住了我的手。


第一章走进你的美丽我的心

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几乎后悔的立刻倒地而死：所有的座位都被占了，只剩下最前面的、正对讲台的一张桌子还空着。高一时因为开学迟到，我就坐在这一位置饱受了一年的折磨，包括：给看小说的当挡箭牌；上课困时不敢趴桌子；用老师的唾沫星子洗脸；用黑板的粉笔沫子充饥。本以为高二开学披星戴月可以扭转乾坤，谁知道这些家伙比我来得还早，又一次把我逼上了绝路。
因为分了文理科，大部分同学都是新的，我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我，当然也有些谨慎的幸灾乐祸。事已至此，只能认命，我忿忿的坐下了。同时我发现我不是最后一个，我的同桌还空着呢，不知是哪个倒霉鬼。正想着，门开了，一个火红的身影闪了进来，然后站在了门口。教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但只是一瞬间，然后是一阵吸凉气的声音。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去年全校男生公平投票产生的校花——李玉。
相信全班男生在那一刻的感觉一定象是中了六合彩头奖，我甚至能感觉到屋里的荷尔蒙含量猛增。这是可以理解的，作为理科班，我们班据说只分来了八个女生，如此小的几率竟然把校花命中，实在让人兴奋。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据说李玉还没有男朋友，去年一年里所有企图打动芳心的人都失败而归，所以又有个冰美人的绰号。
当兴奋告一段落时，大家才发现一个小小的事实。这事实让他们的兴奋大打折扣，同时让我更加兴奋。那就是，全班只剩下我身边的一个空座了。李玉显然也注意到了，于是在微一停顿后，直接过来坐下了。一阵失望的叹气声在我身后响起，我顿时把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心里暗想，塞翁失马，老祖宗的寓言真好。我对她微笑了一下，算是招呼，她点点头，算是回答。我搭讪着说：“你怎么选了理科？”她却不再理我，自顾自的拿出书来预习了。我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座位成了名胜，全班男生都在第一时间里和我建立了友谊，然后充分利用每一个课间到我位子上坐坐。我心知这帮家伙醉翁之意不在我，但也没法揭穿。而且既然我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总也该给劳苦大众一点甜头。不过她依然故我，我们在说话的时候她从不插言，甚至连听都不听。每天晚上，她都会把一大叠不知是谁在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情书从桌格里清到纸篓里。于是吃不着葡萄的狐狸们一边对别人痛斥她的冷漠无情，一边暗地里继续努力。她对我一视同仁，这让我有点不舒服。虽是近水楼台，却也只能水中望月。过了两个月后，我也习以为常了，只是暗地里十分赞成狐狸们的观点：真是冷血动物。然后在心里补充，一个美丽的冷血动物
一天晚自习，她被老师找去整理资料。我为了找一本外语书而大动干戈，在我一把把书包扯出来时，不小心把她的书包碰掉了，书本掉了一地。我赶紧捡起来往回塞。忽然，一个日记本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迟疑片刻，内心在君子和小人之间斗争了一下，然后不光彩的倒向了小人一方。需要声明一下，我决非常常如此，实在是因为太想了解她了。我一边原谅着自己，一边打开了日记。
看完日记，我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感动，原本对她的腹诽一扫而空，从她的日记里，我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女孩而不是冰冷的美人。她家是农村的，从小学习很好。象一切老套的故事一样，她家很穷，孩子又多，为了保证她的学业，全家都竭尽全力。她的姐姐早早的嫁了出去，大哥到现在还没结婚，二哥初中毕业就放弃了上高中的机会。因此，她总有一种沉沉的压力，如果不能考上好的大学，她对不起家里所有人，对不起他们为她所做的一切。从初中开始，出众的美丽就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她无法象别的女孩一样去为自己的魅力陶醉，不断的拒绝让她筋疲力尽，最后只好把自己变的冷若冰霜，让追求者们死心，才得以安心的学习。上高中后面对追求她冷漠依旧，不料初中和高中的男生截然不同，都有着一种死皮赖脸百折不挠的精神。尤其有一个叫陈天龙的体育生，从高一开始就对她穷追猛打，花样翻新。后来一次竟在校园广播里发表宣言，声称要追求到底，结果学校给他记过一次。她感到不堪重负，学习自然受到了影响。高二开学她的成绩只考了第五名，为此，她在夜里偷偷的哭过好几次。日记的最后，她写道：“谁能帮帮我，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看的心潮澎湃，当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时，才发现她就在我面前站着。我万分尴尬，手里拿着日记不知该放下还是该给她。她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平静的从我手里拿走日记，放进书包里，坐下开始看书。我愣了半天，忽然鼓足勇气对她说：“我。。。我能帮你！”
第二天，在全班同学都在吃午饭的时候，李玉满脸笑容的走进了教室，看惯了她冰霜表情的同学们都大吃一惊。（所有男生马上摆出自己最帅的吃饭姿势和表情），她目不斜视的姗姗走到我面前，温柔的问我：“吃完了吗，陪我去逛逛街好吗？”（所有男生的下巴很卡通的掉到了桌子上） 我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环视了一下各位观众（为了给他们一个深刻的印象），然后不情愿的说：“好吧，不过时间不要太长，我很累。”（所有男生手里的餐具掉了一地） 她顺从的点了点头，我站起来，很自然的拉起她的一只手，潇洒的走出了屋门。（身后“扑”的一声，终于有人把饭喷出来了）
出了校门，我马上识相放开了她的手。这个自选动作是我加上的，虽然她并未有明显的反对，但看表情也多少有点怪我乘人之危。走了一会，她忽然对我说：“你不是想假戏真作吧？我可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你了，你别让我失望。”我笑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上了贼船，就坐到底吧。”她歪着头看看我，也笑了。我们俩在街上随便晃了一圈，开始往回走。
从那天开始，我明显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碰到的女孩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我，而男生则都象是我的三世仇人。本班的男生下课再也不来骚扰我了，但走过桌前时的眼神里明显写着一句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要声明的是，本人的条件虽然在李玉面前有些惭愧，但尚属中上，决非牛粪。平时也有人暗送秋波，不过此事一出，行情看跌，再也无人问津了。最糟糕的是我的兄弟们偷偷告诉我，陈天龙已经在他们班公开声明，要为爱情而战。并且强调，按照当时他那个咬牙切齿的表情，很可能会在近期采取行动，要我小心，必要的话可以考虑买份保险。尽管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到临头我还是有点心虚。不过看着李玉如释重负的神情和安心学习的身影，我就值回票价了。何况她在学累了的时候，还会偶尔看着我微笑，虽然有我安排的表演成分，也已经让我心满意足了。
事情的高潮发生在校足球联赛表演赛上。在给联赛冠军班级发奖完毕后，校队照例分成为东西两个队进行表演赛。陈天龙是西队的前锋，而我不幸是东队的门将。比赛中，他一次次的射门，我一次次化解。就在上半场快结束时，一个球传到了我和他之间。我高高跃起把球抓在了手里，就在这时李玉在场边清脆的喊了一声：“好！”事后我告诉李玉，这一声绝对喊的不是时候，因为我尚在空中就发现陈天龙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然后他飞起一脚，毫不掩饰的踢在了正在下落的我的肚子上。裁判鸣哨，但是已经晚了，我爬起来，不管肚子仍疼的天昏地暗，狠狠的把球砸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我们俩打成一团，连站在旁边的裁判手里的红牌都打飞了，直到各自的队友过来把我们拉开。
这一战的直接后果是：他的一只眼睛肿了，并且损失了一颗牙；而我除了肚子青了一块之外，右臂也肿了，上面还有一颗牙。我们各被警告一次，他加上去年的记过升级为记大过一次。而间接后果是：从那以后，大家认可了我和李玉的关系，不再有人想入非非了，尽管他们不知道那不是真实的关系。为了巩固成果，也可能是习惯使然，每天中午她都会和我到校外走走，虽然时间不长，也从不谈学习以外的事，却也从未间断过，不过我很自觉的没再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感染之下，我学习也比以前认真了，成绩越来越好，这倒是意想不到的效果。
时光就象钱包一样，当人们用不着为钱打算时，它肯定任你怎么花都不会空；一旦人们开始珍惜并精打细算时，它却无论怎么节省都飞快的瘪下去。不管愿不愿意，高考到了。在临上考场的前一天晚上，李玉约我在校园里漫步。我们两个长久无语。两年的时光象一部拉长了的电影，让我们的话题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镜头切入。最后，我打破了沉默：“今天晚上好好睡，什么都不要想，不管明天怎样，你已经尽力了。”她看着我，半晌：“谢谢你。”
高考结束了，在一道墙里围了三年的同学们各奔东西，我背起自己的行囊，走出校门。她从宿舍里跑出来，到门前站住了，不知是跑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红红的。我停下了脚步，她低着头轻声问：“你。。。走了。”我笑了：“是啊。” “你。。。报考的学校里。。，有没有我的那个？” “有，不过你也知道，我考不上重点大学的。” 她轻声说：“如果能考上呢？” 我笑着说：“我太清楚自己的水平了，能考上二本就不错了。怎么，你不会到了大学还想要保镖吧。大学里恋爱是正常的，你也不用再抗拒了，尽情的去接受吧。”她也笑了，脸却更红：“不管怎样，上大学后记得和我联系，千万记得，好吗？你不找我，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我点了点头，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在拐了一个弯的时候，我把第一天见到她就写好的情书拿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然后笑着把它撕碎，随风扬起，继续向车站的方向走去。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为什么。”
“是因为喜欢我吗？”
“不全是吧。”
“那。。。谢谢你。”
“不用谢。”
“你不学习，在看什么啊？”
“武侠小说，铁血镖局。”
“镖局？干什么的？”
“一种人，为了保护别人的东西而拼命。”
“真傻，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拼命。”
“是啊，真傻。”


第一章这个盛夏没有果实

2001年并不太远，很多事情稍稍想一下都会记起，就算是那些特意想要忘记的事，也可以随时随地地翻找出来。难怪晓遇要说，忘记某些事情是简单，不简单的只是我们总在问自己是否已经忘记。
高三是极其紧张而浮躁的一年，坐在第四组靠窗的男生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趴在窗台上，朝楼下狂喊：“美女——！”如果有女生抬头，他们就大声嘲笑：“真没自知之明！”晓遇有时候气不过，在另一个窗台上喊：“帅哥——！”以同样的方式进行打击报复。我总是被她俏皮又略带暗哑的嗓音吸引，放下书本，看她半边身子都探出去，乌黑的马尾辫在风中微微摆动。
在多数人眼里，我是学习成绩很好但不知生活乐趣的人，也就是书呆子，他们不知道我也会喜欢女生，这个女生就是晓遇。
晓遇的学习方法很特别，她在课桌上贴一层白纸，上课或看书时有什么紧要的东西就顺手抄在桌上，有时心血来潮的几段自认为十分了得的文字，也往上抄。写满一张又懒得撕掉，再贴一张，时间久了，她的桌面就比别人高出一点。
我总是留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不仅因为我要比别人多花时间学习，还因为当大家都离开后，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坐在晓遇的位置上，看她白天里留下的点点滴滴。有一段时间她似乎心情不好，写了很多没头没尾但感觉忧伤的句子。她会不会是喜欢上了什么人？我第一次在凉风习习的夜晚感觉心口发闷，长时间地把脸贴在晓遇的课桌上，试图感觉她的气息。
不久班上传出晓遇喜欢南光的消息，南光是晓遇原来的同桌，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一夜之间，晓遇换了座位，与南光形同陌路。
也就是这个时候晓遇开始与我有来往，她的地理成绩不太好，而我每次文科综合都考第一。一天晚自习之前，晓遇拿了一套地理试卷向我请教，此后每隔一天的晚自习之前，晓遇都会拿着她不明白的题目来问我。我们开始聊天，话题当然不会仅限于地理，但也不会超出学习的范围，在她眼里我是书呆子，我也就乐意当个书呆子。
晓遇其实是很活泼的女生，熟悉之后她常常拿我开玩笑。有一次她神秘兮兮地说：“嘿嘿，我知道你喜欢谁。”她的话音刚落，我的心已经漏跳几拍，有一种秘密被曝光前的恐懂，结果她说：“那个女生姓颜，名如玉，我猜得对不对？”哦，原来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差点被她吓死，我松了一口气，笑着摇头。
“我也知道你喜欢谁，那个男生的名字里有一个光字，我猜得对不对？”我学她的口气，以为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们又这么熟，她应该不会生气，结果她还是生气了。
　　良久，晓遇才简洁明了地吐出四个字：“我喜欢他。”然后紧紧咬住秀气的下唇。
　 “对不起。” 我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跟他们一样，一定要我承认，关他们什么事啊？”晓遇突然发脾气，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对不起。”我真的无意伤害她。
　 “没关系。”她抬起头，已经在笑了，像六月里的向日葵一样甜美的笑容。就算是为着这样可爱的笑容，要我做什么也是愿意的。
　　听前排的人说南光和班花在一起，我有些担心地看着晓遇，谁知她笑着说：“他们俩在一起很好，很般配。”
“什么叫般配？你和南光不般配吗？”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也不告诉我。
六月有很多次综合科目的适应性考试，对付这些无聊又恼人的考试，我和晓遇作搭档，一前一后坐在七楼的窗户边，试卷都简单地做完了，客观题也对过答案，但是不想提前交卷。走到哪里都是热，索性支着脑袋看空无一人的操场，感受热气随着知了的叫声一阵阵地扑面而来。
操场对面是女生公寓，我看见班花将背包交给南光后就上楼去了，白晃晃的水泥操场上，南光双手插袋，低着头无聊地向左走，向右走。
　　我回头轻轻叫了声晓遇，听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溅到试卷上发出噗噗的声音。我说：“这有什么，你不要哭啊。”监考老师闻声过来，指着我们说：“干什么？这种时候还要自欺欺人吗？”
　　这种时候。那什么时候就可以自欺欺人呢？
　　我们快高考了。
　　和晓遇就要分开，虽然她说，很舍不得分开呢，但分开是必然的，她去新西兰的签证已经拿到。“你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人，我要坐飞机才能见到你，可我又买不起飞机票。”闲扯的时候我说。“不如，你去考飞行员，开着飞机来看我呀。”晓遇还是那么活泼，似乎所有的伤感与眼泪都不曾存在。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也许见了面也不说话，必竟只是朋友，长时间的分开就会生分的。
大型考试前照例要打扫卫生，教室里不能留有任何带字的东西。我把所有的书都搬到校门口的旧书店当废纸一样卖掉了，卖了八块五。买一支梦龙是够了，我在杂志上看到，应该请深爱的女孩吃哈根达斯，但是我们这里最贵的冰淇淋只有梦龙，于是我给晓遇买了一支梦龙。
回到教室，没有几个人，真正的大逃亡。可能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多数人心里都不免彷徨。我看见南光站在晓遇桌前，用小刀仔细地拆开她贴在桌上的纸。
　　高考的前一天像倒豆子一样下了好急的一阵雨，天气凉爽不少。两天后的下午，我和晓遇并肩站立，等学校的大铁门打开，两千多人汹涌而出，我们的中学时代，很多很多发生的，好的事，不好的事，都将结束。
　　人群中我们并排走着，那是唯一一次我们一起走却没有说话，我在心里挣扎了千遍，要不要告诉她我喜欢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晓遇出国的前一晚，我给她打电话，祝她一路顺风，并告诉她，南光拿走了她贴在桌上的纸。她只是笑了笑，然后说：“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我折回教室拿东西，看见一个人坐在我位置上。”我赶紧捂住话筒，怕自己不小心会哭出来，晓遇再没说什么，我也没说什么，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就在彼此的沉默中挂断了。 　　　　　
　 九月，新发的学生证上，我的学号是：20011314020525　　　　　　　　　　　　　　
我是2001级的大一新生，一生一世，你爱你，我爱我。


第一章丘比特射偏的箭和我们的故事

那天，他象个大姑娘似的跟在老班的身后走进教室，然后红着脸站在讲台上。老班替他作了简短的介绍，然后带头鼓起掌来。当时，我看见他浓重的眉毛皱了一下，我知道那是因为掌声远没有他想象中的热烈产生的心理效应，回想那天稀稀拉拉的掌声，放到谁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皱眉头的，况且他是个正常的且会脸红的大男孩。我挠了挠剪成毛寸的头，继续看书桌里的科幻小说。
那天，我蛮尴尬地跟在老班走进这个可爱的教室。之所以说这个教室是可爱的，是因为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了可爱的她，谁见了可爱的女孩都会喜欢的，况且她是一个可爱的几乎疯狂的女孩。我看了看她可爱的头上剪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不觉地皱了皱眉头——可惜这可爱的脸，若能换成一头柔顺的长发该多好啊！
期末考试前，班花兼班长的婷婷过生日，大家都去参加她的PARTY去了，我也去了。低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他一直瞅着我。我觉得脸上一热，但随后又恢复了常态。因为我知道来参加婷婷PARTY的男生大多都是她的追者，他既然来了，肯定也是”心怀鬼胎“来的。我拿出手帕抹了抹嘴边的奶油。却发现他在一边偷笑着，我更是确定他是在看我粘满了奶油的大花脸而不会是在欣赏我的，也让我更确信”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名言。
期末考试前，班长兼我堂妹的婷婷开生日PARTY，去了许多人，我也夹杂在人群中间。我坐在角落里一直欣赏着她天使般可爱的脸。我相信灯光够暗，我坐的这个角度她不会发现的。可是她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就不停的拿手帕擦嘴，而且是边往这边看边擦。我心里一惊——难道被发现了？但我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反正欣赏美女又不是什么罪过（我又没入佛门），况且我是正大光明地看，又不是偷窥！想到这儿，我觉得自己与阿Q蛮象的。不禁笑了起来——笑自己的学以至用！然后继续欣赏这个正在擦嘴的女孩。
高二时，我们全班的女生全开到市体育馆为篮球队助威。他当时在场上打的特帅，他打的是特出风头的中锋。我在他狂灌了十几个篮之后发现他原来长的这么帅，有点象谢霆锋。但我没有象其他女生那样吱哇乱叫地筐喊，因为我知道他是个爱脸红的男孩。
二年级时，我们校篮球队去市体育馆打比赛，她作为拉拉队员也去了。我知道她就在场外看着我，所以我打的特卖力，一连来了十几个灌篮，惹得场外一阵阵杀猪般的尖叫。我知道她不会叫的，因为她是个特别的女孩，不会象其他人那么俗的。但那一阵阵尖叫还是让我的脸无意识地红了起来。
篮球赛之后，我们成了同桌，过了些日子又成了死党。我发现他的脸其实是非条件反射性地就会变红。只要我一和他大侃卫斯理的科幻，他的脸就会变红——很可爱的那种红。他说我的头发留长些整个人都会变的更漂亮的；我说，你骗人。他一个劲的摇头说没有；我一一个劲地指着他的鼻子说有。最后，他指着自己红红的脸说，”看你不留长发我都会脸红，要是你留了长法的话我一定会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我看了看他那确实红的象苹果一样的脸嘿嘿地傻笑，心里却在想看看我留了长发以后他会不会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讲。
记不得什么时候了，好象是我们成了同桌之后吧！她开始留起了长发。其实我是不只一次告诉过她长发的女孩多么的招人喜欢，却不成想她会真的认真起来。我猜她肯定是知道了我对她有好感，而且她对洒家肯定也应该是有点……要不她怎么会听过我几次”逆耳忠言“之后就’改邪归正”了呢？但我还是没敢告诉她那个虽惊不了天也震不了地却能让我的脸大紫大红的三个字。
情人节那天，我一个人在学校的小树林里走。看着校园里一对对小恋人互赠礼物，我决定要让自己的感情来个大爆发。我决定只要今天有人来追求我，我就接受他。即使他是学校传达室的老大爷，我也不拒绝！可是一直到晚上吃晚饭时也没人来送我礼物。在餐厅又看见他象那天PART上似的看着我。哼！准是在笑我孤家寡人。我看了看他的餐桌上吃剩的橙子皮——情人才会送这个的。我跑到杂货店买了一大堆零食，一个人躺在寝室里狠狠地吃了一顿，反正我不用担心有BF看我是否变胖了。
憋了很久很久，也就是她的头发能扎成小辫子的时候吧。我决定让自己的感情彻底的解放，我选择情人节那天向她表白自己的的心。为此我特意想婷婷讨教了这一天该送什么东西。最后我选择了送橙子，玫瑰我觉得太俗，至于橙子代表什么，反正就是情人之间送它，我才不去理会它代表的深奥含义呢！我把橙子放在餐厅的桌子上，然后自己站在门口侦察她的动向，结果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她终于朝餐厅方向走过来了。但当我回餐桌前拿橙子的时候，我不禁被眼前惨不忍睹的橙子和死党宇不登大雅吃象惊呆了！“我的橙子，我的爱情！”我的心里狂喊着，但表面上还是装做很平常的样子走过去和他一起分享剩下的几瓣“爱情”。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只有搂着宇和他一起唱《单身情歌》。
高考前我们全班同学一起联欢，我和他都喝的烂泥一样大醉。看着人家都一对一对的相互促进着鼓励着对方战胜高考，我多希望自己也能有个人过来鼓励一下呀！正想着，他突然把嘴伸到我耳边说：“你知道吗？青春时代是谈恋爱的时代！”我点了点头，等待着。可是，他却又灌了一口啤酒之后倒地不起了。真是让我失望！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要不怎么每次他和我说话都会脸红，还有那次篮球赛休息的时候我给他送水他接水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在场上他总是往下边看，我知道他是在看我，所以我更不敢尖叫，我知道他在为我一个人表演。可是，现在他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地睡的象死狗一样呢！我越想越失望越想越想掉眼泪越想越觉得那个发箭的小神仙好糊涂，应该叫他小糊涂神。但是我的心里就是再怎么责怪，他还是睡着了，而且睡的象个幸福的孩子一样甜蜜。也许他只是喝多了而已，他根本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要和我说，只是我自己想多了罢了。耳边一个声音告诉我自己，但我自己那是自己在骗自己。我不是傻瓜，我可以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察觉到他的爱的，因为这是女孩特有的能力，我是女孩我是一个很会发觉的女孩，所以我知道我骗不了自己我骗不了感觉。可是，丘比特真的很会开玩笑，他把箭对准了我却把那支箭射到一边，只让我保持那么一点点感觉而已。但我没有能力改变什么，我只能一个人离开开PARTY的大房子，然后独自去迎战高考，留在高中的只有这永远的失望，或者说是遗憾吧！
快高考了，为了给自己减压我参加了同学们的聚会。她就坐在我身边，虽然我们平时一直是坐着这么近，可是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我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啤酒，她也一口一口地灌。我知道她现在很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我看见她很反常的会脸红，而且是在看了我喝酒的表情之后脸红后来。坦言说，我喝酒的表情很复杂，这我自己是知道的，就这个复杂的表情她都会脸红我知道肯定是有鬼的。她一口接一口地和那黄色的带泡泡的啤酒却一点也看不出醉的样子，我想她肯定是在等我那虽然惊不了天也动不了地却能让我憋的脸象番茄一样红的话，我觉得实在不能在委屈自己的丘比特了，转过头告诉她一句忘了那个名人说的“青春时代是谈恋爱的时代！”说到这里我想我的脸已经不是番茄那么红了，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我想到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这个即简单又复杂的三个字会影响 了她高考甚至一生，我不应该那么自私的。可是，我真的不能在压抑自己压抑了那么久的爱了，毕竟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不是一个纯粹的人不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俗人。于是，我决定不管别人说什么想什么，反正我不能在委屈自己了，今天我一要说出我憋了2年的话，然后我很很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啤酒，本来我想再喝口啤酒壮壮胆，可不想自己却迷迷糊糊地被周公给叫去品茶了！真让我后悔——不该喝那口啤酒！
黑色的高考过去了，我拿着通知书坐在通往广州的列车上。想着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知道自己是喜欢过他的，就是我们成了死党之后。我确信丘比特的箭对准了我，所以我爱上了他；但丘比特的箭没有射中我，因为我最终没能成为他的GF！回忆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其实也蛮开心的。丘比特的箭射偏了，但我依然是那个快乐的我，只是头发变成了长长的！
如父母所愿，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看着校园里一个个长发美女，不由的让我想起那个让我脸红的女孩。想我们在一起天南海北的侃大山、想我们在一起抢零、想我们在一起讨论卫斯理的小说、想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当然，还有被我委屈了很久的丘比特。我相信丘比特肯定是向我们射过箭的，但那箭肯定是没射中。要不为什么情人节那天我的橙子会被宇给吃掉呢！但我并不怪这个可爱的小神仙。“孰能无过”？况且，手里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多少也给了我那个没谈恋爱的时代一点点安慰。
无论什么事情，有得必有失。我相信现在一头长发的她也应该不会怪罪可爱的丘比特的一次失误吧！
其实丘比特射偏的神箭有时也会产生一段美丽。青春时代不只是谈恋爱的时代，也是学习的时代，也是一个值得回味的时代。


第二章花痴MM搭错车

爸妈因为工作调动，来到了这个城市。我于是也乖乖跟着他们转了学。什么都陌生，什么都不习惯。
因为还没有弄清这里的地形，老爸说什么都不给我买单车。他说，你乘公共汽车吧，过些时候爸爸再给你买单车。虽说我心里老大的不情愿，可又无可奈何。我是天生的路盲，就是在家门口也有迷路的可能，真叫悲哀。
更可气的是，从家里到学校竟然没有直达的线路，到了中途还得转车，麻烦死了。于是我浪费了N多的大好时光用在等车上。
这天放学在中转站台上百无聊赖，我嚼着口香糖，吹出一个又一个大泡泡。也不知道我的18路车什么时候才能等到。
糟糕！泡泡粘上了前面男生的衬衫。我窘迫万分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
他回过头来！哇噻！这个男生好有型，高而挺拔的身材，脸部的轮廓线条迷人，要命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得叫人跌进去就再也不想爬出来了。
我花痴一样看着他，口香糖瘪了的泡泡糊了自己满嘴都是。惨了，惨了，在帅哥面前这么丢脸。我说不出话来，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再指指他的背。然后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对不起”来。
他大概明白了，笑了笑，说：没关系。
正在这时，有人嚷嚷：“18路车来了。”
然后人们就争先恐后地往车上挤了。我惊喜地发现这个让我心仪的帅哥也要上的这路车。我高兴死了，怎么以前都没发现他呢。我赶紧屁颠屁颠地紧跟在他身后，也上了车。
车里挤得能把人压成相片。我就被紧紧挤在了帅哥右后侧，心里那个激动呀。我兴奋地吹着泡泡，边在后边放肆地盯着帅哥的小半个侧脸，反正他的后脑勺不长眼睛。
谁知乐极生悲。突然一个紧急刹车。我正吹出的一个泡泡，“啪”地一下贴上了帅哥的右肩。完了，完了，我是什么形象都没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连串地道歉。他侧过头，笑了：“又是你啊！呵呵，没关系，不怪你，车里太挤了！”真是个大度的男生啊，我在心里给他打了100分。
我记得从中转站到我家的那个站台，一共要停五站。帅哥在第3站的地方下车了。左前方空出了一个位置，心也一下子跟着空了。没精打采地等着到站。突然听广播里提示说：象园山庄到了。我一愣，我回家的路上没有这个站点的呀。糟糕，先前的注意力老集中在帅哥身上，以至于停靠的站点我都没有在意。慌张地问了旁边的乘客。晕！这是13路车，而非18路！
无奈，我在象园山庄下车了。一个人在站台上研究了半天的站牌，终于重新搭车回了家。哎呀呀，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花痴呢。真的好想好想能认识那个男生呀。
第二天上学时候，我和同桌蓝眉说了自己搭错车的糗事，我给她形容那个男生如何如何帅，如何如何迷人！蓝眉说：“你说的一定是五班的班草曹辉吧？”我的眼睛都瞪圆了：“蓝眉，你是说这个男生也是我们学校的？也是我们年级的？”蓝眉点点头：“听你形容的样子，八九不离十啦。”然后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喂，那么想认识人家，那就坚持搭错车呀，没准能修成正果，哈哈！”我狠狠拧了蓝眉一把，疼得她鬼哭狼嚎。但我心里却不禁打起了小九九，其实蓝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哦。
放学铃声一响，我就冲出了教室，早早等在了站台上。如果这个男生真是我的校友的话，我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到中转站等他啦。
哎哟！没过多久，我的眼睛就直了。帅哥真的出现啦。当然，他那件被“糟蹋”过的衬衫已经换成了T恤。
他越走越近。然后他发现了我，有一丝的惊讶：“是你！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同学？以前好象没有见过你呀！”我尽量淑女地微笑：“我是刚转学来的。”他露出迷人的笑：“你好，我叫曹辉，高二五班的。”真叫蓝眉说对了，我为今后能时常见到他而兴奋，却不动声色地说：“你好，我叫林苒，高二二班。”
一起并肩等车的时候。他说：“我们都乘一路车呀，你家住哪？”我一愣，脑瓜一转，说：“象园山庄”。
车到了。他很绅士地让我先上，然后才跟上来。我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和曹辉熟悉起来。我们似乎说好了一样，总是相互等到了一起出现在站台才上公交车。然后再一起去转车。每次一起转车后，等他在第三站下了车，我就继续乘车到象园山庄，然后再转车回家。尽管麻烦，但我却乐此不疲。只要能够和他多呆上一分钟都是快乐的事啊。
那天放学回家。爸爸说：“苒苒，爸爸给你买了单车了，你等车一定很辛苦吧，总是那么晚才回来。”我看过去，一辆兰色的崭新的单车。这是自己期盼了多么久的呀。可是我却支支吾吾地说：“爸爸，再过些时候吧，我还没能认清路怎么走呢。”爸爸点点头，说，你自己安排吧。我吐吐舌头，进屋做功课去了。
有天放学我在站台上等曹辉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他骑着一辆单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冲我挥挥手：“林苒，我在这！”
我说：“你以后不乘公车啦？”
曹辉说：“是啊，等车太麻烦了，以后我骑车了。”
“哦！”我应了一声，心灰了下去。
曹辉接着说：“以后你放学的时候也别乘车了，我载你吧，载你到象园山庄，反正离我那也不远。”我忍不住放声笑了：“曹辉，真的吗？那可太谢谢你啦！是不是从今天开始你就当车夫啦？”
曹辉拍拍车后座说：“林大小姐，上车吧，保证服务到位！”
我开心地跳上了他的车后座。曹辉说：“不是吧，你才几斤，我怎么一点分量都没觉得。”
我咯咯咯地笑。心里却说：要不是为了你曹帅哥，我才不会连最爱吃的巧克力都戒了呢。
初夏的晚风阵阵，吹拂来的都是曹辉身上淡淡的青春健康的气息。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生！
曹辉每天都坚持载我到象园山庄。有天他开玩笑说：“林苒，你从来不邀请上你们家坐坐吗？你看我这个车夫这么卖力！”
惨！真怕要露馅了。我只好撒谎说：“过些时候我们也许要搬家了，搬了新家我请你去吧！”
曹辉一听，来了个急刹车。他下了车，把我看了好一阵子，眼神怪怪的。
我说，曹辉你怎么了？
曹辉终于说：“林苒，等你搬家了，我们是不是就不能一起放学回家了？”
天哪，曹辉的眼睛里竟然有一种叫做忧郁的东西，原来他也这么在乎能否和我一路同行。
有种感动的情愫在我心中升腾，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直想哭。
曹辉见我低了头不说话，他又接着说：“林苒，其实有个秘密我瞒了你很久了。”
我很吃惊，抬头看他。他反倒不好意思地低头了。
我问他：“什么秘密呀？”
他终于嗫嚅着说：“其实，其实一个月前我已经搬家了。就是我骑单车的那一天。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所以……”
要不是一直扶着他的单车，我真的会晕倒。我压抑住满心的激动问他：“那你搬到哪里去了呀？”
“玉山花园，就是如果在转站台乘公车的话，要乘18路车！”曹辉认真地回答。
天下还有比这更巧的事吗？我家的真正位置就在玉山花园呀！我差点要笑出声了。但我忍住了，我说：“曹辉，那么真是很遗憾了。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了。拜拜！”
我窃笑着转身就跑。哼，谁叫你个曹辉让我多走了那么多的冤枉路，也该让你尝尝失落的滋味。跑远了，我回头看他，他还呆立在原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在心里默默说着：“曹辉，请原谅我这一次的使坏！”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嚷嚷着要骑单车上学。爸爸说你摸清地形啦？我笑着说：“放心吧，我找着带路的人啦。”爸爸在身后笑着说：“这孩子……”
放学时候，我神气地推着崭新的单车在校门口等曹辉。这小子没精打采地推车出来了，他没看到我，因为他正往公交站台的方向张望。哈哈，这个傻小子。我在他身后死命摁铃。
他恼怒地回头，见到我，眼光一下子柔和下来。然后不无吃惊地说：“林苒，怎么是你！你也骑单车啦？”
我笑了，我说：“是啊，我也骑车啦。而且，你听好哦，我也搬家了。我的新家在玉山花园。走吧，我邀请你上我家坐坐去！”
我说完，就跨上了单车。回头冲着还愣着的曹辉说：“别愣着啦，我还等着你来带路呢！”
曹辉这才露出了他一如既往的迷人微笑，说了声“好嘞”，飞起单车追了过来……


第二章烟花不败的1999

高二暑假补课，丁唯把课桌从教室第三排的位置换到最后一排，龚志轩正在睡觉，动都没动一下，当他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化学老师的瓶子突然爆了，卟地一声闷响，紫色的烟雾像蘑菇云一样升起来，前排学生的惊叫声吵醒了龚志轩。他茫然抬头，看见一根根竖起来的人缝中化学老师狼狈的脸，然后发现身边的丁唯，用手撑着下巴看前方乱糟糟的情况微笑。
两人没有任何交谈，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趴在桌上睡觉，脑袋朝着相反的方向。常常两人都睡着了，不知不觉中又换了方向。有时候丁唯醒来，看见龚志轩睡着的脸，微蹙的眉头和长长的睫毛，因为不甚安稳而轻轻颤动着，像充满戒备而忧伤的兽类。丁唯心里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那感觉软软的裹着细微的疼痛，她甚至忍不住要伸手去碰触他连睡着了还这么冷峻的面容。
只到有一天，丁唯发现龚志轩又在睡觉，脑袋还枕在她的左手手臂上。她想笑，撇撇嘴，准备推开，当她的右手碰触到他刺猬一样的短发时突然停住了，那感觉像很多小针轻轻地扎在皮肤上，痒痒的顺着手心手臂一直传到内心。丁唯觉得挺好玩的，碰了碰，又碰了碰，然后才推醒龚志轩，叫他看她左手手臂上一团红色细碎的头发印痕，他挠挠头发微笑，很羞涩的样子。
后来他们像兄弟一样，整晚整晚地聊天。龚志轩跟丁唯讲他爷爷，讲两个姐姐，讲父亲酗酒，母亲离家出走，等等等等。丁唯常常泪流满面，她以为世上的孩子，最苦莫过于像她一样，被学习压得喘不过气来，家里也不理解，只以成败论英雄。
丁唯问龚志轩：“你将来准备做什么？”他把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睛说：“挣钱，什么挣钱做什么，只要两个姐姐过得好，我无所谓。”丁唯本来想说，你考不上大学能做什么呢？她说不出口。
补课结束，真正的高三就开始了。班上的同学分为两种，一种像霜打的茄子，看上去蔫蔫的，每天疲于学习再学习；一种精神百倍，走路带风，但仔细一看却是很狂躁的样子。丁唯属于第三种，像阳光下一朵嫩黄的雏菊，静静的，有风的时候也微微摇摆两下。她知道这都是因为龚志轩，因为龚志轩那么淡定地坐在身旁。他常常一只手撑着额头，像个孩子似的嘟哝：“有没有烟啦，我想抽烟。”丁唯做试卷头也不抬：“有没有可爱多呀，我想吃可爱多。”下一秒龚志轩就冲出教室，蹬蹬蹬地下楼，又呼哧呼哧地上来，递给她一支可爱多。
不久就是国庆，全校放假，回家的学生和接学生回家的车把校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丁唯两手提着袋子，书包从肩上滑落，勒在手肘的地方不知如何是好。龚志轩一言不发地将书包带子绕过她的头顶，取下来拎在手里。丁唯回头对他笑，他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
那是五十周年的国庆烟花，他们早早在江滩占了位子，一边吃饼干一边等待夜幕降临。湿润的空气让丁唯觉得呼吸顺畅，她看着远处大桥上的霓虹渐渐清晰起来，周围嘈杂的人声也渐渐安定，有人小声说快了快了。大家好像怀着一颗虔诚的心等待某个神圣时刻的到来。就在这时，响起连续的炮声，深蓝色的天幕中分三处炸开九朵绚丽的烟花，人群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也就在这时，龚志轩真实地、轻轻地拉住了丁唯的手。所有的嘈杂迅速隐去，烟花在眼前蒙胧，她低头微笑，在人人都仰望天空的时候。
那晚的烟花不断盛开长达半小时，成为许多人记忆中最美丽最浪漫的天空。龚志轩牵着丁唯的手走在密密匝匝的人群里，犹如亿万浮萍中毫无特色的两颗。
接近凌晨的时候人群终于散开，似乎在一瞬间，街上的人都不见了。偶尔会有一辆汽车开过，车尾灯留下一路红红的影子，弯曲得很迷离。龚志轩说：“我们打车吧。”丁唯摇头，她左手拿着小国旗，右手牵着龚志轩，故意耸了耸被江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肩膀。“听说，互相喜欢的人如果牵手走过长江大桥，就可以牵手走过一辈子。”龚志轩无声地笑：“很多年后，你会记得今天晚上的烟花吗？”“当然了！”“那也是一辈子。”
时间过去五年，丁唯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与龚志轩在一起的每个细节，她也不会忘记，两个月后的星期四，老师把龚志轩叫到办公室。整整一个下午，丁唯看着身边空空的课桌，心里也空空的，她不知道老师会对龚志轩说些什么，也许他们不该那么明目张胆，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只在晚上放学的时候相约走一段路，然后回家，等着毕业，等着考上大学，考上大学就可以在一起了。
快放学的时候龚志轩回来，像平常一样对丁唯说：“我们去吃饭吧。”丁唯觉得心里发冷，问龚志轩：“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就让我在办公室里面壁了一个下午。”丁唯觉得不会这么简单，隐隐有些生气：“我什么都跟你说，你对我有什么可隐瞒的？”“没有，真的没有……”没等龚志轩说完，丁唯抓起书包就走了。
丁唯一直后悔，就那样气冲冲地走了，如果她知道以后再不能见到龚志轩，一定不会乱发脾气，然而后悔，后悔就是想要改变但没法改变的事实。
龚志轩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关心他会去哪里。丁唯去问老师，老师说：“他走了对你是好事，高三了，你不要因为一个不求上进的男生，让自己十年寒窗功亏一篑！”“你没有看过烟花，你不会懂的。”不管老师惊诧的表情，丁唯木然地走出办公室。
丁唯一直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面对同学好奇又不解的目光，显得无动于衷。只到临近高考，龚志轩还是没有消息，大扫除的时候丁唯气不过，将他留在桌洞里的所有书本纸张，从四楼的教室一股脑儿抛出去，哗啦哗啦地飞散在即将离去的中学校园里。
丁唯没有看见，那些飘散的纸片上，书本的空白处，全是用铅笔细细描绘的，一个女孩子睡着的样子。



第二章双十二事变

1.
17岁那年，在喧闹的学校里，发现一个戴大眼睛的男孩子独自坐在食堂前的葡萄架子上面抽烟，穿深蓝的中山装，那样忧郁的眼眉和唇角，恍惚着，觉得他像画报里的徐志摩，姜绚狂笑，要是再戴两只套袖，抓一串叮叮铛铛的钥匙，到是很像大队支书。隔一天，却在文昌广场的公交站牌遇见他们手拉着手等公车，去学校的公车是大名鼎鼎的贱车725，这班车永远在你不等的时候一辆接一辆游行似的，永远在你放弃等待走离公车站不久后呼啸而过，我心烦气燥地等车，心烦气燥地看着姜绚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感叹着他的爱情线好清晰，感情一定会走得很顺利。他笑笑，人生上半场19年，拒人3次，被拒2次，目前3：2领先。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越过姜绚看向我，我报以冷眼，暗想，你不是想打平吧。
那个时候音师班一个学风琴的男孩子每天放学在我的车筐里放一封信，他的字很漂亮，信写得执著而温情，每次看见我，都一脸仿佛遇见天使的表情。经常看见他坐在大操场的双杠上拉手风琴，清越的声响，还有他唱诗一样虔诚的歌声。我们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就翘了课沿着砖红的塑胶跑道一圈一圈的跑，偶尔看见我看向他，便冲我嘿嘿地笑，一口白牙。
再后来，他就每天过来接我上学，站在小区的楼下等我，看见我下来，便骑着车远远地跟着我，我听得见他的口哨，一路嘹亮地陪着我穿行。有一次，在建设路，他突然在身后喊我的名字，然后骑得很快地追上来，我知道他要对我说什么，我就拼命地蹬，一拐弯就摔倒了。车筐里的信散了一地，那些信我一直装在一个盛巧克力的盒子里，因为不敢放在家里，便每天放在车筐里带来带去，他追过来扶我，帮我捡起那些信，都是他写给我的，他捧在手里，厚厚一叠，他问我，这些信，你还要不要？我点点头。他就孩子一样笑了。车子摔坏了，他一只手骑车载着我，一只手扶着我的车，耍杂技一样，我坐在他单车的后座上，把盛信的巧克力盒子抱在怀里，隔在我们中间。
就那样，我们开始简单地爱，他是个小女人心性极重的男孩子，细腻让人藏不住一点心思，他永远会在我开心的时候，陪我开心，在我不开心的时候，逗我开心。他还有着比小女孩还细腻白皙的皮肤，我嫌他太白了，就老叫他诗人，李太白。他就每天中午跑去教学楼的天台日光浴，也只是能晒到红了，晒到蜕皮，隔一夜，依然是诗人本色，难怪会写那么漂亮的情书，连我都感动了。
2.
师范三年级重先分班的时候，姜绚的那个大队支书居然分到了我们班，而且还坐我前排，害我每天要对着他徐志摩一样的后脑勺，不过我宁愿对着他的后脑勺，因为我害怕他回过头来看我，似笑非笑的表情，阴得能把人膝盖里的风湿痛勾出来。
那段时间，我的文学水平突飞猛进，居然稀里糊涂地在市里拿了一个二等奖，这也难怪，下课对着李太白蜕了皮的脸，上课对着徐志摩大队支书一样的后脑勺，想不拿奖都难。去文化宫礼堂领奖的那天，在725贱车上遇见徐志摩，原来他是一等奖，车上沙丁鱼一样挤满了人，上车的，下车的，没两站路，就把我们挤到了一起，那是我们第一次靠那么近，我闻得见他外套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颁奖晚会结束以后，徐志摩请我到文化宫后面的巷弄里吃米线，他左手啤酒，右手香烟，中间唾沫星子乱飞，他说，你怎么就喜欢上了李太白，说他白，不是因为他长得白，而是因为他够白痴的，有一次晚上宿舍熄灯了，一哥们儿开了一包方便面，李太白要求分一点，哥们儿说留点汤给他。后来哥们儿把面吃完了，就把汤碗放在桌上。我在旁边抽烟不知道，顺手就把烟头扔在里面了，因 为看不见，李太白端起来就喝，喝一半把烟头喝嘴里了，还挺高兴地说，这面居然还有牛肉条，真他妈的高级！
我听说徐志摩就是把这段情节写在小说里，把评委给逗笑了，才拿了个一等奖。徐志摩喝得晕晕乎乎的，不服气，他说我小时侯作文就好，有回参加作文比赛，因为时间充裕就写了两篇，到领奖的时候，评委就奇怪，怎么一等奖是我，二等奖还是我。想要争辩。徐志摩又接着说，你们家那位，他是李太白，我是徐志摩，可他是太白痴，他送给你的情书都是我给写的……
我知道徐志摩是酒后吐真言，那一刻，我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我抓起桌上一扎啤酒，一口气喝进去，又抓起另一扎，一直喝到天旋地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十二月十二日，后来，我称这一天为双十二事变，因为这一天，我失去了我的处女之身。醒来的时候，我看着站在窗前的徐志摩的后脑勺，呵呵地大笑，笑完就哭了，不是因为疼，是因为，不甘心，我没能给我真心来爱的那个人。
3.
徐志摩回学校的之后，便和姜绚分手了，我看见姜绚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哭，为什么你的爱情线这么清晰，我们的感情却走不到底。725贱车又在这一刻犯贱，不早一刻，不晚一刻，徐志摩说完分手，它就开过来了，不给姜绚挽留的机会。徐志摩头也不回地上车，我递给姜绚一个大苹果，爱情没有了，水果里有我们活下去的Vc，姜绚接过去，狠狠地咬一口，我知道她是把苹果当徐志摩的后脑勺了。
在去食堂的时候，又看见徐志摩坐在门口的葡萄架子上抽烟，落寞的眼神隔着一圈一圈的烟雾。看见我，就追过来，他说，老早的时候，我每天坐在葡萄架子上抽烟，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食堂，和姜绚在一起，只是她离你最近，我也想离你最近，从前写给你的那些信，其实都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只是署了别人的名字……
第二天，我就和李太白说分手，他流着泪说，我的命中注定，越是美丽的东西越不属于我。我看着他消失在塑胶跑道尽头的背影，那么落寞，其实我愿意相信，他就是我的另一半，他的快乐与忧伤能一分不差地传到我的身上，像蝴蝶翅膀的震动能引起大西洋的波动一样，因为这一刻，他在流泪，我也在流泪。姜绚过来安慰我，说等以后我们运气好到中六合彩的时候，说不定能遇见F4呢，就算不是，长得像的也行。
中午在食堂的时候，徐志摩突然找来一个CD机为我放歌,美美的女声，看CD封套，原来是水木年华的《中学时代》，唉,他的CD机也太恶劣了。 他在歌声里，把写给我的那些信，一封一封拿出来读，和从前李太白放在我车筐里的是一样的，原来每一封信他都有备份，其中有一封信里这样写：希望我们两个人可以天真单纯全心全意投入一切奋不顾身地爱一场……是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满满的人，李太白也在，看了一眼，便掉头走了。我把CD机关掉，说对不起，两个人≠我们。徐志摩笑笑说，人生上半场19年，拒人4次，被拒3次，目前4：3领先。
放学的时候，我的车筐里放了两封信，一封是徐志摩的，是他写的一首诗：我终于看穿了爱情它不就像点根烟，随手放在嘴边，层层叠叠的烟圈，弥漫在眼前，最多熏红了眼。早一点看穿了爱情它不就像抽根烟，用来解闷消遣，大不了烫到了指尖，随手甩路边，管它誓不誓言……
另一封信是李太白的，也是一句诗：这一生，遇不到彼此最寂寞。遇到了，还是寂寞……他在信的末尾特别强调，这句诗是他李太白自己想的，跟徐志摩无关。


第二章我就是那只等爱的狐狸

四月，丁香花瓣在风中起舞的季节。
我走在伸向图书馆的甬路上，一个足球猛然从眼前掠过，吓得我扔掉了手里的文具盒。一个男生旋风似的卷了过来，边道歉边帮我捡起文具盒，然后抱起了足球。
“这身包装挺炫的，可以唱阿姐鼓啦！”他瞅着我的褶边裙和小短靴，打了个响指。我笑了，他接着说：“我们就算认识了，可以请你喝杯红豆冰吗？”
红豆冰？我一向喜欢吃“雪人岛”冰淇淋的。
我还是和他一起去了，因为他有点帅，也可能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球衣上的拉链紧紧的，而新生代男生的球衣都是敞着穿的，尤其在这春风拂面的时候。
就像电影里一样，我俩坐在冷饮店的高脚凳上，捧着两个陶杯。陶杯上嵌着细碎的银粉，我很琼瑶地想：也许一场浪漫就从这里开始了呢。
他说他是高二的，叫谢洋，我说我是高一的刘小丹。我们无拘无束地侃着，他的杯子很快见了底，我也喝空了，还把冰块嘎吱嘎吱地嚼着吃光了。
店里正在促销，有赠品，可以选择唱片或是一本书。我毫不犹豫地拿了书，因为那是一本《小王子》。我觉得，谢洋就是我心目中的王子。
“这是一本外国童话。”出了店门后谢洋说，“里面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狐狸。”
晚上，做完了作业，我打开了《小王子》。
小王子遇到一只狐狸女孩，问它：你愿意和我玩吗？狐狸说：那么，请你驯养我吧！小王子问：什么是驯养呢？狐狸说：驯养，就是建立某种联系。如果你驯养了我，我就会听你的脚步声跟别人的不一样，会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里唤出来。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没用，但因为你有金色的头发，所以同样是金色的麦穗，就会让我想起你，我也会爱上吹拂过麦田的风……
读完狐狸女孩对小王子的深情表白，我合上了书。我想，他们一定幸福地在一起了吧。
谢洋是足球队的，我开始每天下午去看他踢球。他是中锋，绰号叫“谢大侠”。
一次，我们学校和二中比赛，一个队员把球吊到禁区，被对方的守门员挡了回来，谢洋突然从后面猛冲上去，连人带球飞入球门。全场掌声雷动，连二中的女生们都向他挥舞着花束！他下场后，我跑过去送汽水，看到他把汗湿的球衣脱下来，扔给一个女孩子。
我攥着汽水瓶悄悄地退了回去，打听了一下，那是和谢洋同年级的女生，叫陈娟娟。我仔细地打量她，淡淡的眉眼，背带裤运动鞋，很平常。我暗暗嘲笑自己的过敏。
高中的男生大多哈日哈韩，摹仿日韩流行乐坛的派头，在穿着上比较先锋。谢洋呢，连棒球帽也没有，脑袋上总扣着一顶小格子的鸭舌帽！
我切他，他却说：“小丹，除了你，没人笑俺老土呢！”这倒也是，他穿得不那么晃眼，却散发着阳光一般的气息，那种笑声、汗水和健康混和在一起的新鲜味道。
街上新开了一家荷兰烤肉馆，很贵，我还是打算周末去吃。谢洋说他请我，我不相信地问：“荷兰烤肉？”他肯定地回答：“荷兰烤肉！”
周末那天，他一大早就打来电话催我。“急着抢泔水啊？猪！”我边爬出被窝边骂他。他说：“西郊公园有多远你不知道啊？猪！”
西郊公园？不是说好了去荷兰烤肉馆吗？我刚要质问他，他挂掉了电话。
我下了楼，他骑着单车，背了个大包包，身旁还有个女生，大眼睛圆脸蛋，漂亮得像深田恭子。我希望他介绍，他却只对她说：“这就是小丹。”看来他们很熟啊，我心里顿时泛起了山西老陈醋。
我还是骑上车，和他们一起向西郊公园进军了。我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药，更想知道这个漂亮女孩是不是他的GF。
我们来到了西郊公园的山上。谢洋从背包里拿出折叠架和生肉串，请漂亮女孩烧烤。我撇嘴了，“这就是荷兰烤肉？”他打岔说：“对喽，还没向你介绍我这个同学呢。”漂亮女孩握住我的手，“小丹，我叫何兰。”谢洋仰天大笑：“何兰是我们班的烧烤高手，我请你吃的就是何兰烤肉！”
我仰天长啸。
何兰烤的肉又焦又香，真的很好吃！披覆着花影重重，做一只树林里自由惬意的小田鼠，这种感觉也真的很“飞”耶！
吃完了，又聊了一会儿，何兰就走了。谢洋跑下山，给我买了个甜筒。这么大排档的东东！我呸他。他却说：“两块钱的甜筒比哈根达斯差不到哪去。”
每天晚自习前，我们都一起出校门散步。他常常给我买两串糖葫芦，我举着糖葫芦，这个上咬一口，那个上咬一口，享受着童年时才有的被宠坏的滋味。
一次，和他逛花店时，我拿起了一枝枯萎的玫瑰。“它多可怜啊！”我说，“我们不买还会有谁买呢？”他笑了，回校后，教我把枯玫瑰压成了美丽的干花。
他像个破留声机一样，用破锣嗓子一遍遍地说：潮流come了又go，只有自己的个性是永恒的！
渐渐地，我和他合并同类项了。我会说，约会麦当劳已经过时了，在地摊上吃煎饼才是真的酷。舞会上，我不用化妆盒，套上一大串荧光手镯和脚镯，像只萤火虫似的发着微弱的光芒。
依然有人说我很炫！而省下的钱，我买了好多好多书，有习题集，也有古今名著，还买了天蓝色的毛线呢——快到圣诞节了，我想给他织一副手套，“温暖牌”可是永不老土的呀！
半个月后，我织成了一副连指手套，每一只手套上都绣了朵淡紫的丁香花——我们初相遇的季节！
不久后的中午，我去找谢洋，他拿着把小刀，聚精会神地削着木头，旁边还有几小罐漆。一定是在做送给我的圣诞礼物！我赶紧转身走了，心兴奋得怦怦跳。
第五天下午，我忍不住了，趁谢洋在踢球，去了他们班。他的桌斗里放着一个木头小房子，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娟娟，请你住进我的心房。娟娟？对，就是那个曾为他拿球衣的女生陈娟娟！我的手一抖，小房子掉在地上，磕掉了一块漆。
我觉得有点对不住陈娟娟，跑回教室，拿来那朵玫瑰干花儿，用胶粘在掉漆的地方，看上去比刚才还漂亮。
把小房子放回他的桌斗时，我的心一酸，我终于让他明白了我的情感，也表达了我对他和陈娟娟的祝福。
第二天，谢洋来找我。沉默了半天，他说：“小丹，你很可爱，我把你当成小妹妹。我一直喜欢着陈娟娟，没对你说过，你怪我吗？”我故作豁达地说：“怪你？怎么可能啦！17岁的感情，毕竟还是秘密嘛！”
放学回家，我躺在床上，开始拆那副手套。天蓝的毛线，散落在枕边那本《小王子》上。
我第二次打开了《小王子》，读着狐狸对小王子的深情表白——“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没用，但因为你有金色的头发，所以同样是金色的麦穗，就会让我想起你，我也会爱上吹拂过麦田的风……”
我继续读了下去。后来，小王子喜欢上了一朵玫瑰花，他并不爱狐狸，尽管狐狸一直在为爱等待。
合上书的时候，我心中无比感动。因为狐狸对小王子说：你走了，我并非一无所有，我还有麦田的颜色。
是啊，谢洋，我还有你带给我的笑声和快乐。我拿起手套，把拆开的线一针一针重新织好。
圣诞节那天，我把手套送给谢洋。“上面绣的花真好看！”他高兴地接过来。我的心痛了一下，微笑着说：“这朵丁香花告诉我们，冬天的后面，紧跟着就是春天了。”
第二年四月的一个下午，有很温存的风。我穿了一条长裙，坐在图书馆里看书，窗外，又开满了淡紫色的丁香花。
我的书中也夹着一朵，在淡淡的香气中翻阅往事，我骄傲地笑了。
对爱，我们要学会珍惜，更要懂得放弃。爱情over了，心情却永远也不能over。


第二章校园里的避难所

1
街上一个人的自行车里放着满满的都快要漫出来的大大书包，为了不让它掉下来歪歪扭扭的骑着自行车。这样的神情实在有些让人忍俊不禁，我想他是个高三的学长吧。
这个画面立刻让我想到我的高三会不会是同样的狼狈，背着大大的不协调的书包歪歪扭扭的走在大街上。周围行人用我现在的目光在那时同样异样的盯着我，心里盘算着真可怜呀这个孩子。
于是我赶紧抱紧了我的书包，快步快步的往学校走。
现在我只是高一的学生，背着自己挺可爱的小小的书包一蹦一跳的走在家里到学校的路上。这几天是我们的期中考时间，也难怪有人每晚每晚开夜车带重重的书包回家。
我的成绩还不错，至少从来不用为这些担心。
2
期中考终于在大家的喋喋不休后结束了，我看着每个人或是沮丧或是高兴的奇怪表情逃出了教室。对于那样的永无止境的考试我早就厌倦并且能够很顺利的在几秒钟之内忘得干干净净了，因为习惯的原因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在学校一栋偏僻的要拆迁的房子里发现一个小小的秘室。
那是一个也许从前是办公室的房间，因为剩下一个老师专用的椅垫。每到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一个人走凌乱的砂石堆，然后坐在椅垫上晒暖洋洋的阳光。
可是今天去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喂——”我大叫了一声。
他转过了头，竟是8班的林风，就是那个在全年级排名里永远排在我前面的那个男生。
我惊讶的问：“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你是张若佳吧。”他微笑，“我认识你，年级排名总是在我后面，2班会跳舞的女生。”
连我会跳舞他都知道，我对面前这个男生顿时有了想了解的念头。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生呢，为什么会和我走同样有些崴脚的砂石路来到这栋破旧的楼房，并且也挑选了这间房坐在我喜欢的深褐色椅垫上。
3
“给，这个给你。”林风把椅垫递给我，自己坐到地上。
我不客气的坐在椅垫上歪着头等他的回答。
他告诉我他终于从考试的漩涡里挣扎了出来。好不容易考完大家却又乐此不疲慌乱地的对答案，于是他就来到自己喜欢的清静的大楼里。
“你也不喜欢考试呀？”从前我就对这个男生充满好奇和兴奋，这一次无疑有机会让我对他的厉害作个解答，可是没想到他也对考试分数全无兴趣。
是呀，他骄傲的笑着：“我喜欢旅行，背着行囊走遍天下的豪情。”
“可是，我们还是得乖乖的待在学校里呀。”
“所以，我才会考年级第一，这样不会有爸爸妈妈的抱怨，我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经营自己的旅行梦。等到高中结束，就一个人去云南大理。”
“我也是呀，我最喜欢跳舞，只有漂亮成绩才可以换到跳舞的充裕时间。我最喜欢铺着红地毯的舞台我像天鹅一样摇曳多姿的美丽。”
“我们都是避难的人呀”，他有些调皮的笑笑。
从那天起我们都格外喜欢这个在校园里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破旧楼房，便给它取了好听名字叫做“校园里的避难所”。
4
从那天开始每个星期五都会默契的在校园避难所遇到林风。我坐在漂亮的椅垫上，他坐在还算干净的瓷砖上。
林风会讲他身边好玩的事情。新来的老师站在讲台上紧张的流汗，一开口脱口而出的竟是老师好。和哥们踢球一不留神把球踢进了隔壁的院子里，那家住着凶巴巴的老奶奶，于是划拳决定谁进去拿，可是林风输了，幸运的是正好逢着奶奶心情特别好还请了他喝冰凉凉的柠檬汁。
我也会告诉他我家的猫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一圈又一圈，可还是咬不到发出可怜的瞄瞄叫声。还有结婚纪念日爸爸买了铂金的项链突然带在妈妈的脖子上，妈妈欣喜的神情和不知所措的眼泪一颗颗往下落，调皮的自己拿着相机把这经典的一幕拍了下来，成了永久的美丽纪念。
他还会在天空晴朗的时候带来两颗阿尔卑斯的奶糖，就像电视剧里样的那样，摊在手心。一颗巧克力味的，一颗草莓味道。林风说：“避难所里发救济粮了。”
我拿起草莓味道放在嘴里，甜甜的。
5
可是这栋楼房终于在高二开学的时候要拆掉了。学校已经把这遍地规划成游泳池的用地，开始有人动手拆起了这栋大楼。
我和林风也许以后就很难遇到了吧，心里怎么开始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开心。
一个人拖着书包缓慢的走出校门，书包里是越来越多的需要我熬夜到12点的功课。
有人拍我的肩膀，转头，竟是他。
“怎么样，隔壁有一家甜品屋开张，要不要去给它打分？”林风看着我，大眼睛一闪一闪。
心里一下被兴奋填满。“好呀好呀，我们快去。”
推开门深褐色的座椅，一排一排座位精致的模样。
服务员走上前：“这里有最新款的草莓味蛋糕，是流行的心型，最适合男生送给喜欢的女生了。”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笑笑，我和林风只是最最普通的朋友呀，何况他又是那么的优秀。林风也看出我的不好意思，点了两份简单的冰淇淋。和许多次一样，我拿着淡红色的草莓味道，他举着墨黑色的巧克力味道。而每个星期五见面的惯例又延续下来。
6
学校里正在组织圣诞晚会的排练演出。这段时间每天下午我都要在大大的礼堂领舞，带着另外的十几个女生一起跳民族舞。可是今天老师看我的表情很奇怪，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
“张若佳，你过来一下。”老师挥手示意我过去。
我不解的走到她面前。“有什么事么，老师？”
“是这样的，我们老师都觉得，她更适合跳这段舞的领舞。”老师顿了顿，“所以……”
“我明白的。”我转过身快步拿起我的背包，里面的磁带放在礼堂的收音机里也没有时间取出。我害怕自己走慢一步就会看见谁的眼泪划落脸颊。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我走进了就知道老师身边那个女生是教导主任的女儿。在上次的新生舞蹈大赛里比我低三分第二。
那些人情世故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是实在没有想到，在这样的自以为干净清透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事情。
不仅仅是一次次的考试，那些老师拼命的叫我去办公室给我不停的开小灶为了让我拿到年级第一，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奖金煞费苦心，还有这些我没有的人际关系终于让我不堪重负了。
我一个人跑到“校园避难所”，叫了一份草莓味的冰淇淋。融化的水滴嗒嗒的打在桌上我都没有察觉。
一张纸巾递过来，“拿着，怎么了，不开心么？”
我抬头，林风。眼泪在那一刻终于胡乱下坠。
7
余下的日子我们还是会在每个星期五来到“校园避难所”。我特别喜欢这家甜品屋的名字，我想这也是它开在学校附近的缘故吧。校园避难所，躲过一场场遂不及防的难受。
我还是拿着喜欢的草莓味道冰淇淋，林风还是要黑乎乎的巧克力冰淇淋。我还一直记得他安慰我的话，他说我们都是避难的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说就让别人去跳舞，你做你骄傲的张若佳这样也是很不错的呀。
圣诞节我们一起看了学校的文艺汇演，他笑笑说即使你不在上面我都能想象得出你跳舞的样子。生动、活泼，有灵气，绝对不同于她们刻板、机械的动作。他说只有我是圣诞节的小精灵，他还说圣诞老人为我准备好了礼物在校园避难所。
哦，是么。
文艺汇演还没有演完，我就拉着他跑了出去。
走进校园避难所，里面有一张桌子上面搁上一块“预定”的黄色标牌。
林风狡黠的闪着灵动的大眼睛，不动声色的看着我。
服务员走了过来，我紧张的瞪大了眼睛期待着圣诞节的奇迹——一块草莓味道的蛋糕，上面坠满了水灵灵的小圆果。
就是第一次来，服务员推荐的那种呀。


第三章让我在你的手心儿里写个字

十七岁，对于女孩子来说， 是花季年华，是青春与梦邂逅的日子， 是花边少年从泰戈尔的诗集走出来弄笛的日子，是四月的春光滑落在花蕊里甜蜜温馨的日子。而对于我，十七岁是一片天昏地暗，是一场焚心绝身的心灵浩劫。
一切都缘于肖。肖一来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长长的头发长长的身材长长的手指以及长长的喇叭裤，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已相当前卫了。他的到来真的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在这些怀春的少女与钟情的少男心湖中荡起了千层涟漪。
记得他第一堂课既没带课本也没带教案，却带来了一本厚重的《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辞典》和一把已用旧了的红绵牌吉他。正当同学们莫名其妙不知所措时，他熟练地翻到了后面附录 Biographical names (人名字典)那儿，然后便让我们每人大胆地说出将来的打算和理想。几分钟后，他真的按照每个人的意愿使我们“梦想成真”了一回：坐在中间第三排一心想成为小提琴家的H拥有了Paganini（帕格尼尼）的美称，那位暗地里偷偷给女生写情诗的G自然将Byron（拜伦）的诗人桂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更有理科成绩佼佼者的B顺理成章地成为小Einsten（爱因斯坦）。那位痴迷于蒙娜丽沙微笑、只认得２６个字母的Q，也一改从前的自卑，响当当地成为了Vinci,da（达芬奇）。我的同坐有着狐狸一样的身段，她做梦都想走上被鲜花和掌声环绕的舞台，一听说美国有个现代舞王Duncan（邓肯），便对这个名字情有独钟了。我因为疯狂崇拜勃朗宁三姐妹的作品，理所当然被称作Bronte。每个人的眼里似乎都闪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求成功的光，全班三十五名同学的英文名字在这种看似游戏的轻松过程中颇有深意地完成了。
I don’t know all your names and your past, from now on ,suppose you are Duncan or Byron ,forget the past ,and be what　you want to be （我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也不了解你们的从前，从今天起，把你自己当成邓肯或拜伦，忘记过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他鼻音很重的美音以及开放创新的理念，一下子把我们给震住了。念了十多年书，我们一直是一群听话的小绵羊。大家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断地注视着每一个人，那信任鼓励的目光，充满着期待。然后，他抱着吉他，在教室里弹着流水和弦转了一圈。所有的目光都象镁光灯一样追着他，然后他停在我的座位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已然陶醉的眸子。曼妙的音乐随着他纤长灵活的手指舒展开来，他略带沙哑的嗓音一下子倾倒了所有少男少女的心：
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Blossom of snow/may you bloom and grow/　bloom and grow forever/　Edelweiss,edelweill　/bless my homeland forever（雪绒花，雪绒花　／每天清晨你迎接我／小而白纯又美／总很高兴遇见我／雪白的花朵深情开放／原永远鲜艳芬芳／雪绒花，雪绒花／为我祖国祝福吧。
如果你是闭着眼睛用心在听，如果你是捂上耳朵用心在听，如果你是屏住呼吸用心在听，那么你一定会听出这四分之三节拍的歌曲居然被他娴熟的指法处理得那么细腻那么富有质感，也居然在多重和弦中辩出极富层次的二部来。我们被繁重课业压得几乎麻木的心，在那个春天，被肖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便有了知觉。虽然这是首无关爱情的歌，但我知道，我有一根细如发丝的神经已被拨得敏感而震颤了。
从窗外望出去，那一地无垠无际的兼葭，在一点点染绿春心。那渐深渐浓的兼葭，正以一种不可知的速度，在拔节萌发。我知道，在惊蛰到来之前，那隐藏在地底下的十七年的梦的翅膀，在兑变成美丽如蝉的薄翼之前，就要开始张开，然后飞翔了。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太精彩了 ”“真是才子加梦想家”。。。。。。。一下课，同学们都围在一起谈论肖。男同学羡慕他风流倜傥，那些外向的女生在争论以后叫他肖邦还是“潇洒”，最后决定叫他肖邦不仅因为他与诗人气质的大钢琴家同姓，还因为他对音乐有很深的理解。而内向如我的女孩们，表面上心如止水，内心却掀起九级风暴，只待夜深人静后，为伊判做梦中情人。
他果真有主意，不到一周已将35位世界级名人”全部对号入座，且在我们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英语热”，连听了英语就打哑语的达芬奇，居然也能很绅士地张口Ladies first闭口With pleasure” 了。
那天我们几位女生正在教室里高谈阔论时，肖走过来对我喊，“Hi,Bronte,come here。”看他手里拿着一张空白记分薄，我迟疑了一下，以为他叫科代表叫错了人，谁知他直视着我笑，“Right ,it‘s you ,pretty girl。”他的直率与大胆使我的脸发起烧来，我的校花可是同学间起哄暗地里公认的，至今从未有一位男老师这么直率地赞美我，我有些窘迫。“请你让学生利用自习时间把这次期中考试的估分写上去，”他见我不解，又补充道，“就是想得多少分就填多少，OK？”他就是这样让你来不及思考，也无法拒绝。
看来Be what you want to be 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反馈的结果让肖有些失望，大部分学生对于“分数”还是相当严肃和保守的，他们按照平时实力如实地写出一个谦虚的分数，只有我，竟意外地比平时给自己多加了２０分。是自信还是冲动？结果在肖对我们的这次心理测试中，这２０分给我谋到了英语科代表的美差。
尽管背地里有些同学对我的“张扬”说三道四，但我突飞猛进的英语成绩不能不让大家刮目相看，我的总成绩也由从前全校的９０多名一下子窜到了前５名。原本呆板、紧张、三点一线的高三生活一下子阳光灿烂起来，连上下课的铃声也变得悦耳动听。
英语科代表的特殊身份使我有机会更多地接触肖，渐渐地我发现他在办公室落寞的神情与在班级受学生爱戴的反差很大，无论他的衣着装束还是言谈举止都与其他老师大相径庭。他似乎更喜欢独处，有时去办公室送作业或问问题，经常不在。邻桌的女语文老师偶尔会酸溜溜地说，一个人清高去了。我就会把卷子或作业送到宿舍。他的小屋简单整洁，除了吉他，还有两排惹眼的原版世界名著，让我既羡慕又感到望尘莫及。后来我甚至希望肖不在办公室，我可以不用借口去他的宿舍，看两眼那些令我心仪的书和让我心悸的他——单独与他在一起，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的课依然讲得那么投入那么精彩。每堂课，他总会留一点时间，让我们比天还高的年轻的心得以飞翔。他会给我们介绍一段名曲，讲一个跌破眼镜的笑话，或让我们哭笑不得的幽默故事。我们班的英语成绩一下跃居全年级第一，他与男同学也混成了哥们儿，而与女同学，总是若即若离的，正好隔着一段梦的距离。
愚人节那天晚自习，爱恶作剧的拜伦一进教室就满嗓门灌，“Bronte,肖让你去一下。”我心无城府地去了他的宿舍，却被那首熟悉的《雪绒花》挡在了门外。四月的绿茵已蔓过长阶了，我知道，他就在那儿，他的琴弦已调好，他的窗户也已打开，而我，隔着一扇门，我那根颤动如丝的细弦，已经被他弹拨得缠绵悱恻了。我轻轻推开门，加入了他的和声，我全身心地融入在那美妙绝伦的乐曲里，我看见他的目光，如第一堂课那样干干净净地盯着我。突然，停电了，暗夜中，随着袅袅余音渐远渐逝，他急促的呼吸却越来越近。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嗅到成熟男人的气味，那气味里有一种令人迷失的眩晕，我感觉心里有一千只小兔在跳，我用力挣脱他，最终还是被他紧紧攥在了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我喃喃着，就在电流传遍全身时，他仓促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便如梦初醒般地将我推开，我逃也似地冲出了小屋，不料却与端着蜡烛等在门外的语文老师撞个满怀，她一脸惊色地看着我长发凌乱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单恋肖的语文老师的嫉妒心毫不客气地使停电的那一幕成为学校的爆炸性新闻。很快地，同学们在冷淡了我的同时也疏远了肖，唯有拜伦涎着脸讨好我，在我与肖之间打着圆场。那些风言风语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进入耳膜，让我羞愧的同时也心跳加速。我的心里十分矛盾，有时甚至暗自感谢拜伦，是他使我成为爱情的大傻瓜，我宁愿做这样的fool。但上课时我的目光再也不敢正视肖，生怕那相撞的火花会瞬间燃烧起来。我总是躲着他，甚至与拜伦假装暗送秋波。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越来越沉默了，没有了以往的幽默与激情，剩下的只是一张藏在一摞摞高起来的卷子背后越来越苍白的脸。
六月初的那个晚自习，窗外飘着小雨，十分钟过去了，仍不见肖的身影。
我在心里盼着，踌躇着。敏感的我早以觉察出那三十四双眼睛的异样，但我毕竟是科代表，还是在万般矛盾中敲响了他宿舍的门，可是连敲三下，仍没人应。
我不假思索地推门进去，只见他合衣躺在床上，仍在睡着。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可怕，一时手忙脚乱的我，赶紧将他摇醒。他睁眼一看是我，大惊失色地示意我走开。这时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扶起来，帮他服下两片退烧药，然后用毛巾敷在他的前额上。我第一次窥见他的无助和软弱，无声的泪珠滴在他瘦削的脸颊上，我默默拭去他的泪，鼻子一酸，“你等我，等我考上大学。。。。。”他连忙捂住了我的嘴，“不要说，我不能再害你啊”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教室，我知道了肖的全部故事――他的教授爸爸在平反前两年不幸病故，他的妈妈早已与丈夫划清界限，他的女友在得知他是淋巴癌患者时，便情断义绝弃他而去。那夜他迷迷糊糊时断时续地说着梦呓一样的悲情故事，我的手被那双发烫的大手一直握到天明，我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我不在乎的结果是第二天一大早，校长把我Mum从百里以外请到办公室，然后Mum把我领回了家。
从老师和同学暧昧的目光下穿过校园，穿过日渐葳蕤的夏天，我的心却从此进入了炼狱。我把自己反锁在家里，整天做题、背书，顾不得什么世俗流言，甚至顾不得他急剧恶化的病，我只有一个愿望――：考上大学，我要做他最好的。
班主任和校领导曾多次登门道歉，希望挽留住我这个重点大学的苗子，甚至替我拟填好了报考志愿表。回校高考时，同学们热情地接纳了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没有了肖的身影（他已调往异地的一所学校，那时因病情恶化被送到省肿瘤医院做化疗了），一切都变了，变得空洞而无意义。高考一结束，拜伦便悄悄塞给我肖临行前送给我的礼物　。打开精致的笔盒，是他熟悉的笔迹：Bronte,　如果我曾伤害过你，请饶恕我。记住：不要辜负自己。祝你考上好大学。肖于一九八二年夏。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我一遍遍擦拭，却抹不去肖的影子。整个夏天我都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用他给我的那支白翎钢笔写一个字——那个一直藏在心口却不能说出的love。我的久被压抑的春心与那个多雨的夏季一起泛滥，我不可遏止地思念着肖，但我必须等，等到那一纸通知书，仿佛它是爱情唯一的通行证。
终于有一天，妈妈欣喜若狂地拿着一张不一样的纸在我眼前晃动：正是我梦寐以求留着肖的足迹的那所外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我打点好行李匆匆起程了。
曾经憧憬过无数种与肖重逢的场面，却万万没有想到，待我辗转再见到他时，已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肖只能靠呼吸器来呼吸了。他的眼睛和头部不知为什么绷着纱布，只剩下半张毫无血色的脸。我用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他的鼻，我吻着他因化疗已变得红一块白一块的颈子，仿佛在花朵下吮着爱的蜜汁，最后我俯在耳畔告诉他：我考上了我终于如原以偿了。呼吸器的频率加快了，他的脸上出现了孩提般无忧无虑的笑容，他的唇终于吃力地翕动了：“Gr－eat”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我拿起他的左手，用我的食指在他的手心儿里一遍编写着Love,泪水滴在他渐渐发凉的掌心，我看见他瘦骨嶙峋的大手终于缓缓合成了一握。
那一刻，我听到一种琐细的落英的声音在体内，好象细如发丝的那根弦断——在最深最深的心谷。


第三章我等你的酸葡萄

（一）
每周五下午放了学，俺们班都要扫那个方圆99平米的会议室。我总是被组长派去涮墩布，因为只要本公主在屋里，准弄得尘土像15岁的青春一样飞扬。
今天，我像猪二嫂扛锄头似的扛着墩布蹭向水房时，天公作美打起了响雷。大伙儿如猢狲散，我也抡起书包朝楼下冲刺。五秒后，我独自向楼上撤退——我的真丝长裙半路挨了浇，可就抽皱成窗外收破烂的老头拎着的麻袋啦！
回到会议室，我从书架拿起一盒拼图玩具，跨坐在校长那个铺着大狼皮垫的椅子上，神气活现地拼着世界地图。这是一盒很精致的玻璃拼图，是教导主任刚出差买来的。
雨停了，我收拾起大大小小的拼块，发现少了一块“法兰西”！我转着圈儿将几十把椅子钻了个遍，满头满脸蛛丝马迹地跑了出去，在商场超市疯狂搜索，所有的拼图玩具都是塑料和木头的！
我是初三2班的掌门女虾，然而试看校园天下，教导主任谁人不怕？想象着下礼拜喝他的茶，我捡了一兜石头，靠着棵千年古松，瞄准学校的大铁门——咚巴啦！
“丫头别射雕了！”身后传来一个公鸭嗓。我扭颈30度，立马一块石头飞了出去！这个男生真像只老雕耶，鹰钩鼻三角眼，宽宽的肩膀像张开的翅膀。
“饶命啊英雄！”“老雕”从自行车上栽了下来。“那么，你必须罩我！”我拉着一张苦瓜脸说，“此时此地，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我用倒叙手法将我的恐怖娓娓道来。“老雕”从车筐拿出一串绿葡萄，我揪了几颗扔进嘴里，脸立刻抽搐成了小笼包。“你这葡萄是不是做山西老陈醋的啊？”我把剩下的葡萄砸得他满脸开花。
“法兰西有世界上最好的酸葡萄，所以才有一流棒的干红！”他舔着顺鼻子直泻而下的烂葡萄汁，笑嘻嘻地说。
“给你个草筐你就钻进去下蛋啊？”我长腿一伸，“老雕”单膝跪地，“再次饶命啊英雄！”
“听着，我丢的法兰西是一块绿玻璃做的！”我噗哧乐了。
他骑车带着我像卖凉粉的似的满大街转悠。“干什么干什么？”我没好气地捶他。“找废啤酒瓶啊。”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啤酒瓶又厚又笨只配做你的眼镜！”我嚷起来，“我要的绿玻璃必须晶莹得像凉粉，薄脆得像煎饼！”
他回眸一笑，扑嗵一声，把我从后车座上推了下来！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追着车轮叫唤。
足足练了一刻钟的“阿Q大法”，我才又像只鸭子一样挺起脖子。正要溜溜哒哒回家，只听得一串车铃声——“老雕”重现江湖了！
我摸摸衣兜，还有两块石头。手一扬，他一声惨叫：“小心玻璃啊！”
玻璃？我冲了过去——嘿，他的车筐里有一个圆扁的玻璃套封，在夕阳下闪着翠晶晶的光芒！我赶紧跑进校门，拿来了那盒拼图。
套封里是一张老式的密纹唱片。他拿出唱片，从套封上敲下了一小块美丽的绿玻璃，用石头小心地将棱角磨圆，安在拼图上。我笑得忘了难看的小兔牙。他捶胸顿足：“为了不让你喝茶，我可要吃锅贴了！这是小提琴家海菲兹的唱片套封，我刚从老爸的抽屉里偷来的！”
我又一次急急地跑进学校，将那盒拼图放回了会议室。回到门口，“老雕”已经蒸发了，我连他叫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夜色像一朵花似的合拢来，他挺拔的身姿在脑海中无比清晰。
（二）
上课下课，周一周末，日子复印般地一天天过去了。我又为会议室涮了N次墩布，那盒玻璃拼图静静地呆在书架上，落了一层薄尘，没有谁再去玩它，也没有谁发现它的秘密。
中考前的最后一次涮墩布，我悄悄地从拼图里拿出了那块“法兰西”。
我捧着这块翠晶晶的玻璃，在首饰店打磨成了一颗“绿葡萄”，挂在项链上，藏进衣领里。
我考进了一所重点高中。几个男生频频向我放电，他们常送我葡萄，紫艳艳甜津津的，好吃，却不是我所怀念的味道。也许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味道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着特别的意义，一个个帅哥，被我敷衍过去。
升上高二的第九天，同桌小丹对我说：“3号花坛的草魔力无限，拔几株放在枕头下面，可以追上心仪的GG耶！”
下课铃响，我和小丹冲向了3号花坛。天呐，几乎全校的女生都在这里！我出手还算狠，从千百只九阴白骨爪中抢了两株。
第二天，我们就听说了，“魔力草”是个叫秦锋的高一新生的阴险大策划！3号花坛是那家伙的卫生区，他懒得拔草，就传出这个谣言。我们杏眼圆瞪，然后仰天大笑——女生真是浪漫多情得弱智！
晚上写完作业，想着云深不知处的“老雕”，我从枕头下面拿出那两株草，扔在地上乱踢一气。
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个秦锋醉翁之意不在偷懒，而是炒作！没几天，他就引发了全校MM大讨论，说他不仅狡猾，比首任百事大使萧正楠还酷，篮球打得气晕流川枫。
我连那个秦锋的样子也不想知道，他关我的青春什么事啊？
（三）
深秋的一天，我穿着菊黄的风衣和石磨蓝牛仔裤，在操场上兴高采烈地荡秋千，冷不防一个篮球飞过来，结结实实地砸在我的左腿上。我正龇牙咧嘴，一个男生狼追小羊一样地窜过来，抱起了篮球。我俩彼此狼狈地对视了两秒，我衷心地祝贺自己：“砸得好砸得妙，再砸一万次我也要！”
鹰钩鼻三角眼，宽宽的肩膀像张开的翅膀——哈哈，他不就是“老雕”吗？
“我叫秦锋，高一，别的没必要向你汇报了。”他说完拍着球跑了。我用警察叔叔所能容忍的最大分贝在他背后喊：“我叫莫莉莉，高二的，不过我5岁就上学了，和你一般大，你可不能把我当学姐啊！”
这个晚自习我笑成了巨嘴蛤蟆，那个策划“魔力草”大骗局的秦锋，原来就是我念念不忘的“老雕”！我终于找到他了！
第二天中午放了学，我打听了秦锋的住址，上市场买了个大大的果盘。
站在秦锋家的门口，我的心跳就像急促有力的敲门声。
秦锋的老妈开了门。我换了拖鞋进去，秦锋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懒洋洋地靠着个背垫。见了我，他蹦了起来：“昨天篮球砸了你一下，你找上门来和我打架？”“本小姐贵人降临你这贱地，是因为觉得你似曾相识！”我柳眉倒竖，把手里的大果盘摔在了他脚丫子上。
“MM真可爱，我啥年月和你混过脸熟哇？”他捡起果盘，对着厨房嚷：“妈，有MM给我送礼物耶，快拿苹果核桃梨，还有柿子！”
“去你的苹果核桃梨柿子，我这果盘是装葡萄的！”我怒哼哼把果盘反扣在他脑壳上，然后夺门而逃。
终于再一次遇到了他，他却早已将我遗忘！原来，自己珍视的心事，对别人来讲，不过是个不经意的偶然而已。
走在大街上，我从衣领拽出那个“绿葡萄”挂坠，看了又看，忍不住又给秦锋打了个电话——“喂，你还记得海菲兹吗？”“Sure！”他的回答干脆得像小浣熊方便面。我一阵狂喜，他接着说：“海飞丝是我最喜欢的洗发水啊！”
我差点把我的小兔牙咬碎。他肯定不是忘了我，而是故意不认识我！挂坠在手心里凉冰冰的，天边，两团云聚来又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四）
家里装上了猫，闲的时候，我就上网聊天。我的网名叫“冷面秦锋”。
一次，一个叫洋洋的女孩招呼我：帅哥好！我打上去一只蟋蟀，洋洋格格地笑起来。就这样我和开朗的洋洋成了知心网友。洋洋一直叫我“秦锋GG”，我没有解释，我不愿让别人阅读我的悲惨世界。
每个周末，我都上QQ找洋洋玩。下雨了就听海菲兹，那有力的揉弦，坚韧的跳弓，突而转至一段抒情柔板，像瀑布飞流直下，涌入一泓无比清柔宁静的潭。
生活仿佛变了样子，又似乎没有。家里的那瓶隆力奇用完后，我开始用海飞丝洗头发，然后立在窗前，让风把厚厚的头发一层层吹干。
一天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我看见秦锋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那女孩穿着的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脸蛋圆圆的，有点像容祖儿，边笑边给了他一筒“阿尔卑斯”。
我赶紧转身走开。天空又高又蓝，一排杨树静静地挺立在操场上，几片叶子在风里飘落。我感到心中堆积的委屈在慢慢上涌，泪水骤然盈满眼眶。
又上了一节课，我听到几个女生谈论：“听说那个秦锋要转学了！”我不顾一切地跑到高一楼，看到秦锋边把桌斗里的订书机和胶水瓶等等小玩艺儿塞进书包，边大声地说：“28中是外语示范校，比4中强多了！”
灰尘颗粒在夕阳的光线里飞舞，不知哪个教室传来了音乐的旋律，明明就在附近，却显得非常遥远。
“你要转到28中了？”我看着他，不能再移动半步，汹涌的泪水肆意奔流。他拉拉我的辫子，“想不到，全校最出名的野蛮女生也有林MM的时候哟。”
我逃了晚自习。秦锋站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坐在地上写着物理作业，散着长发，光着脚，表情像一条干黄鱼。
“我的桌子太乱了，老班限我在放学前清理干净。”他一脸坏笑。
“原来你没有转学！原来你在演戏！原来你想让我的心情在你面前大曝光！”我一跃而起，把那个“绿葡萄”挂坠摘下来，砸到他的肚子上。他认了出来，很感动很惊喜，然后又黑着脸说：“拜托，能不能别作全智贤的小抄？”
“想让我乖？行啊，给我一块阿尔卑斯甜甜嘴。”我扭着猫步向他讨糖吃。他一本正经地打掉我的手：“那个女孩给了我糖就跑了，我根本不认识她。”
“还不认识就这般甜蜜了？真不愧为新生代的精英男生，佩服啊，佩服！”我挥起把鸡毛掸子，追得他鸡飞狗跳。
然后我上QQ找洋洋聊天。洋洋的头像闪动着，我正要跟她说话，她却打出了一个吐舌头的小人儿，随即是一行大字：秦锋GG，我送你的糖好吃吗？
原来，原来下午和秦锋在一起的那个女孩是洋洋！我从心底笑了出来。
傍晚，我再一次拨了秦锋家的电话——“喂，七点半，江边，接头暗号酸葡萄！”
（五）
七点半，江边，我和秦锋促膝而坐。他一根根捋着我的头发，“我去那个学校找你，你已经考到4中去了。第二年，我中考就也报了4中。我用魔力草惹你的注意，你不搭不理，我故意用篮球砸你，没想到你比以前还凶猛！为了不连累皮肉，我只好耐心地等你变淑女。”
他变戏法般地从怀里掏出一串绿葡萄，我抢过来塞进嘴里，酸得五官大地震。我说：“为什么我一直在等你的酸葡萄，这么难吃的酸葡萄？”
他挑起嘴角，我拧住他的耳朵，“要死啊！这么严肃的问题，你竟敢一笑而过！”
“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啦，法兰西有世界上最好的酸葡萄，所以才有一流棒的干红！因为酿酒的葡萄要皮厚汁少酸度高，甜葡萄好吃，却皮薄多汁糖份高，不能酿出美酒。”他拍着我的脑袋说。
江风徐徐而来，清清凉凉的，就像酸葡萄。我知道，我从此不再寂寞了！秦锋就是我不小心弄丢的那块法兰西，我的世界，因为找回了他而完整。


第三章等待毛毛虫的蒲公英

我坐在丁老师办公桌旁的折椅上，手指拨弄着裙子，小腿上有一片淡蓝的创可贴，印着很可爱的花朵。
“茉茉，你学习好，会弹琴，有希望考音乐学院。”丁老师和颜悦色地说，“可是，和韩烁那样的差生在一起，你怎么能这样呢？”
走出办公室，我心里空荡荡的。大家都在吃课间餐，经过韩烁桌旁，他对着我的裙子做了个鬼脸儿。我知道是为了这片创可贴。
我真没想到美丽的创可贴会惹出这样的麻烦来。其实事情好简单：昨天是星期天，我去商场买牛奶，遇见了韩烁，他在做促销员。我穿着长裤，天很热，他问我怎么没穿裙子，我说我和肖雷练舞时把腿磕青了一块，穿裙子不好看。他带我去六楼买彩色创可贴，图案有水果也有卡通的，贴在腿上不仅能疗伤，还很炫呢！我们说说笑笑地从电梯里出来，然后碰上了丁老师。
学校艺术节开幕了，第二个节目就是我和肖雷的舞蹈，很俗气的骑士救公主的故事。肖雷的舞姿潇洒帅气，我的娇羞也很到位，可我知道自己的表情并不是完全的舞台化，我觉得肖雷就像一棵树，挺拔，茁壮，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依靠。骑士和公主拥抱时，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看到肖雷脸上也泛着一种奇异的光。
下了台，肖雷说：“茉茉，我真想做你永远的骑士。”有些同学哄起来，丁老师笑了。丁老师是去年大学毕业给我们做班主任的，她和我们是朋友，课下和同学们一起叫我的小名茉茉。在我眼里，她能够理解我们，理解十六岁。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韩烁呢？节目的间隙，大家都吃蛋糕喝汽水，韩烁却忙着做散场后的卫生分工表，他是劳动委员，我们班常常得到卫生流动红旗。我忽然很为韩烁难过，他知道在丁老师心里他只是个“差生”吗？
晚上写完作业，我在钢琴前坐了下来。我向往的是那所有着绿草坪和小白楼的音乐附中，高二会考后我要转过去，为考音乐学院做准备。明年有一场钢琴考级，过了最高级就能特招进音乐附中，于是我每天都练习钢琴。
我的手指在琴键上痴迷地跳跃，就像下午舞台上的我和肖雷。我突然想起了韩烁，韩烁没有肖雷帅气，也远没有肖雷那么出色。肖雷是班长，学校布告栏里，外语演讲、物理比赛的获奖名单中，常有肖雷。可韩烁的成绩很差，尤其是丁老师教的英语。他既然能考进这所重点高中，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学习呢？
练完琴，我决定这个星期天去问问韩烁。
星期天中午，我又来到了那家商场，门前立着十几个学生促销员，韩烁站在中间，披着印有“方圆商场”字样的大绶带。
他忙着迎接顾客。于是我说：“谢谢你的创可贴，下午四点在这里等我，好吗？”
回到家，电话响起，是肖雷。他约我下午去公园玩过山车，也是四点。我太兴奋了，放下话筒才想起我已经约了韩烁。钢琴老师作指导时，我弹着曲子，不停地走神，老师罚我重练。
出了门，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找肖雷。毕竟能和肖雷在一起，是每个女孩子都向往的。
“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久，广播英语都没顾上听！”肖雷见了我，不耐烦地问。我想说因为练琴，又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我转身去找韩烁。
商城门口有人影在晃动，是韩烁，一身蓝衣，戴着耳机。我跑过去。韩烁摘下耳机，说：“茉茉，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我初中时成绩就不好，我是交了两万赞助费才进了这个高中的。”
我低下了头。他把耳机递过来，“听歌吗？孙燕姿的《我不难过》。”
多么聪明的男孩！他想谢谢一个女生的关心，又不想露出一个男生的脆弱。我看到他结实的胳膊，他唇边一圈淡淡的绒毛——他是大男孩了。
我感到心微微颤动了一下。我温柔地说：“努力学英语，好吗？英语是丁老师的课，你学好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说：“以后，我叫你小蒲公英行吗？”我说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大街上逛，街边的栏杆上，长长的线系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在风里轻盈地飘舞。我说：“气球不能飞上天空，为什么还这么快乐？”他说：“也许它们曾经想要挣脱这根线，但是没有成功，它们一定还做着自由的梦，只是在等待时机……”
回家路上，我想，其实，韩烁是个多么丰富的男生！
我开始上课悄悄回头，因为韩烁坐在最后一排。可迎着我的，每次都是肖雷的眼睛。
肖雷开始在放学后约我一起回家。他是那么的出众，我很在乎别的女生羡慕的眼神。很快地，我和肖雷成了现实里的骑士和公主。
韩烁开始看书了。一次自习课，他去问丁老师题目，丁老师匆匆解答了，然后说：“有些同学基础实在太差了，连初中的句式都没弄清楚。”
谁也没注意，我偷偷瞥了丁老师一眼。下了课，韩烁对我笑笑：“还记得孙燕姿的歌吗？我不难过。”接着又说：“小蒲公英，好好练琴。”我使劲点点头，他的神情像个真正的男人。
一个星期四，轮到肖雷的小组值日。韩烁去检查时，别人都在擦玻璃拖地，肖雷却在背单词。韩烁把扫帚递给肖雷，肖雷讥笑说：“马路大使，你除了搞卫生还会什么啊？”韩烁自己扫起来。我走过去瞪了肖雷一眼，肖雷讪讪地走开了。韩烁挤挤眼说：“小蒲公英，下个月体育馆有中学生羽毛球赛，我会争光的。”
我心里有了盼望。
没想到那天学校高中部举行年级越野赛。韩烁计算了时间，无法既在早上参加越野跑，然后又去体育馆。韩烁只有放弃越野跑。
越野跑我们班拿了亚军，比第一名的班级只差了两分。韩烁如果参加，按他的长跑成绩，至少能得三分，那样我们就能夺冠了。
韩烁拿了全区中学生羽毛球季军，去区里领奖后，肖雷对韩烁说：“喂，自己得奖，和班级得奖比，哪个更光荣呀？”有同学跟着嘻嘻笑。韩烁迷惑极了：“都是竞赛，为学校争得荣誉不是更好么？”放了学，我看见，韩烁沿着那天我们越野跑的路，大步跑，拼命跑……
一种阵痛在我的花季里不期而至。韩烁帮我用创可贴治愈了腿上的青痕，可是韩烁心灵上的印记，有谁来帮他呢？哪里有青春的创可贴呢？再弹琴的时候，我感觉十六岁是一首明暗相间的二重奏。
日子一天天过去。肖雷越来越优秀，丁老师说他一定能考上外国语学院。韩烁报了一个校外英语补习班，可是他的基础太差了，只有很小的进步。韩烁的劳委干得非常出色，我们班得卫生流动红旗的次数是全年级最多的，可是丁老师在评单项奖时，总是忘了他。
钢琴考级将于半个月后举行。丁老师给了我两周假，让我不必来学校上课，在家专心练琴。走向考场的路上，灿烂的阳光下，我看见自己的手指泛着金色的光泽。
我弹得很投入，深情的音符令自己都感动了。弹完最后一段旋律，评委们脸上露出微笑，我仿佛看见音乐附中的绿草地和小白楼在向我招手。
我奔向了学校，我要告诉韩烁，我成功了！
兴高采烈地冲进了教室，韩烁的课桌是空的。他去玩了吗？马上就要打预备铃了，要是迟到了小心又挨老师K。我想着想着就笑了。
正式铃响过了，韩烁还是没有来。丁老师淡淡地对我说：“韩烁上星期就转学了，他没说他去了哪个学校。”
放了学，我走出教室。天空蓝得让人伤心，我慢慢走过韩烁曾尽情奔跑过的足球场，走过韩烁曾放过自行车的车棚。我似乎又看到韩烁的笑脸，听到他清亮的笑声，在秋日的斜阳里，那样天真，那样快活……
最后，我走到了我和韩烁那次逛过的大街上。栏杆上的气球依然飘舞着，如圆圆的彩色的眼泪。
我依然每天学习，弹琴。只是，我不再和肖雷一起玩了。
一天，我和朋友们唱卡拉OK，看到了孙燕姿的《我不难过》的MTV，画面讲述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毛毛虫和一朵蒲公英，它们说好了要一起飞，可是毛毛虫还没有变成蝴蝶，蒲公英就忍受不了孤单，跟着风儿飘走了……我突然想起，韩烁最喜欢这首歌，他叫我小蒲公英，是在告诉我吗，让我等他变成蝴蝶？以后的夜里，我常常梦见蒲公英又随风飞回，种子撒满大地，绽开大团大团的金黄。
圣诞节，生活委员拿着一个包裹来找我，“茉茉，你的邮件，是航空包裹啊，你有朋友在国外吗？”
“没有啊！”我奇怪地拆开包裹，是一个心形盒子，里面是一块块心形的朱古力。盒子里躺着一张芝麻卡：“小蒲公英，我去了澳大利亚，怕你知道了我要走，会影响你考级，所以没有告诉你。你一直希望我把英语学好，可我一直都是不起眼的毛毛虫。在这里念书我的英语一定能学好的。等我变成蝴蝶飞回来了，你弹琴，我唱英文歌给你听，好吗？”
我立刻趴在桌子上给韩烁回信，告诉他我的钢琴过了级，告诉他他的小蒲公英不会再离开他了。此外我还要对他说：丁老师也很想念你，自从你走了之后，我们班再也没有得到过卫生流动红旗。


第三章天涯海角去寻你

（一）
我打开电子邮箱，看到了一张贺卡。
照着网址轻轻点进去，出现了一个可爱的FLASH画面：一个不停自转着的地球，地球的表面上，有一个男孩在不停不歇地走着，无论日月的交替，不停的是地球的自转和他的脚步。旁边有一行文字：“无论你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我都一定要找到你！”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但却有一种柔韧的刺痛击中了我的心。“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苦笑一下，轻轻地叹口气，开始想念这个发送贺卡的男生。他在网上的名字叫“日月同辉”。
“为什么叫痕？你的心里有不为人知的伤痛么？”他这样问过我。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伤痛，不是么？我也猜猜你吧，‘日月同辉’，可是因为你的名字里带个‘明’字？”我也问他。
“好聪慧的女孩，如果可能，我希望我能够让你忘记伤痛。”他说。
我始终记得和他初识时候的对话。只是，没有人能够让我忘记伤痛，没有！
（二）
我每天都写很多的字，凌乱的碎语，不着边际，甚至颓废至极。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写字的时候我是微笑的。
姐姐端了咖啡进来给我，她说小痕你不该再这样自暴自弃。我暴怒地打翻了咖啡，顿然痛哭。我恨姐姐，我恨她！
当我和“日月同辉”熟识了以后，我开始往他的信箱里轰炸我的文字。他说，你是个诡异的精灵，让我情迷意乱的精灵。我对着屏幕，看着他打出“情迷意乱”这几个字，无声地笑。
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的任何真实情况。我说，你不用了解我，因为没有多大的意义。
他并不介意，却把他的所有尽数说出。他说，他的名字叫汪明，H大二年级的学生，计算机专业，最后，他说，小痕，我真的是很英俊的男生哦，而且还没有女朋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动用了聊天室里的一切暴力动作把他狂扁一通，我说，喂喂喂，注意影响哦，我还是未成年少女诶！
他说，那我可以等你长大啊，等我毕业了就来找你好不好。
我不再回答，任凭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汪明不知道，其实，我就在他就读的H大所在的这座城市。
（三）
我每天睡懒觉，到了夜里却精神十足，有时通宵泡在网上。汪明说你是属猫的吧，以后我就叫你小猫了。我说，那我该叫你什么呢？他说，你就叫我“明”吧。我说，好肉麻啊。但，我渐渐地就很肉麻地叫他“明”了。这么叫着他的时候，会有细细密密的甜蜜一点一点地涌起，我会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是不是，这就是爱情的感觉？
汪明说，小猫，为什么不好好写文章去投稿？你的文字很好的啊。
我说，你真这么认为么？
汪明说，小猫要相信自己啊，你是很不一样的女孩。
我笑，得意把键盘乱敲一通，发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字符过去。
他笑，他说，你用不着得意成这样子吧？
我很吃惊，他仿佛能够透过键盘看透我的心思。我忽然，很渴望，有那么一天，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能够来找到我。不，算了，他还是不要来罢。我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无休无止地流了出来。
我开始认真地写字，写故事。写完了投稿到“榕树下”。忐忑地等待着稿子的结果，没想到一投就中了。我开心地给汪明留下网址，让他去看。
汪明说，我说的没错吧，我的小猫是很出色的女孩。但是，你的故事太悲情。可怜的小东西，我还是不能够让你快乐起来么？
我说，当我把悲伤写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快乐了。
（四）
我在“榕树下”网站发表的稿子越来越多。每一篇都是一个美丽而哀伤的故事。
有一天，汪明发给我一个网址。我随意地点了进去。那是一个淡紫色的页面，上面漂浮着两个镂空的字——“心痕”。我一个激灵，隐隐觉得这个网站与我有关。继续点开一看，竟然一篇一篇都是我的文字。那么美的版面设计，隐约透着神秘诡异，还有淡淡的哀伤。
那边汪明发话过来：“我的小猫，为你制作的个人主页，你喜欢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打出：）的符号。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那一天也许是高兴过了头。我心血来潮地给汪明发了一张我的照片。我想自己并不难看。
汪明说，你美丽得仿若一个忧伤的童话。
我偷偷地笑。只有汪明，才会说出这么有诗意的话来。可是童话是梦里才会有的，而梦，总是会醒的。每次离开网络，面对现实的时候，总会有无边的恐慌向我袭来。只有在网上，当汪明陪着我聊天的时候，我的心才会有前所未有的淡定和从容。
我正和汪明聊得开心的时候，姐姐回来了。
姐姐今年刚考上了本市的大学。她每周末都会回家，回家的时候，她常会给我带各种甜品。心情好的时候，我会领情地吃上几口。可是心若是苦的，吃多少甜品也没有用。姐姐一直想用这些愚蠢的方式来弥补她犯下的差错。而这，根本平息不了我对她的怨恨。
（五）
汪明说，小猫，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学校图书馆里看见一个很像你的女生。但她一定不是你，因为，你的眼里有她所没有的忧郁。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从来没有对汪明说过，我有一个姐姐，我的姐姐刚考入了H大的英语系。那一刻，我无比后悔，为什么我要那么虚荣地把自己的照片给他看呢，就是为了炫耀自己是美丽的吗？
但我依然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敷衍地回了一个“噢”字。
可是汪明不放过我。他告诉我，他已经打听到了，那个很像我的女孩是一年级的新生。汪明说，小猫，你知道吗，因为她那样像你，我几乎就要喜欢上她了。我常常往她们英语系跑，就是为了能够多看到她。每次看到她，就仿佛觉得自己找到了你一样。
我的泪流下来，在键盘上开出冰冷的花。已经可以确定了，那个女孩就是姐姐。我一直一直都痛恨的姐姐。十年前，如果不是姐姐的大意，给我吃错了药，我又怎么会因一次高烧而从此坏了声带。
如果汪明真的认识了姐姐，那么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呢？我怕，好怕。情愿汪明永远永远都找不到我，我也不要让他知道我是一个哑巴。
我对汪明说，请你答应我，我们永远都不见面好吗？
汪明说，不是说好了吗，等我毕业了就来找你的。
我说，请你一定答应我，不然，我会从网上永远消失。
汪明那边沉默了好久，终于回话：好吧，我答应。但，请你至少永远在网上和我保持联络。
那，就这样吧。
（六）
汪明精心地维护着他给我做的个人主页。他把我在榕树下的文章一篇一篇地添加到我的个人主页里去。而且，他竟然还到处给我做宣传。我文章后面的评论越来越多，我的信心更是越来越足。
信箱里有一天竟然收到了一家杂志编辑给我的约稿信。我激动万分，一点一滴地回忆起和汪明相识的过程。我开始写我自己的故事，和汪明的故事。这个故事，我破天荒地写了一个完美的结局。那就是“日月同辉”终于找到了“小痕”，并且他们永远地厮守在一起。写完这个故事，我笑了，继而又哭了。因为，故事终究是故事。
我没有告诉汪明这件事，只是悄悄地把稿子投给了那个编辑，然后很平静地等待这个稿子的命运。
而汪明后来果然不再提来找我的事。但他依旧说起那个像我的女生。他说，小猫，如果有一天，那个像你的女生成了我的女朋友，你会高兴吗？
我说，不高兴。
汪明问为什么。
我说，不为什么，反正不高兴。
汪明说，那好，她一定不会成为我的女朋友的。这样，你高兴了么？
我打出笑脸，却泪流满面。其实，谁谁谁成为他的女朋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七）
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我去商场为自己买生日礼物。很久没有听歌了，我决定去买片CD。
进了音像店，看到一首叫《我要找到你》的歌，是陈明唱的。就是它了吧。轻轻地取出那张薄薄的碟片，小心翼翼买下了它。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翻来覆去地听那张碟。
陈明唱得动情，我听得用心。十七岁的生日，如果会有汪明陪着我，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可是，汪明那天并不在线。他对我其实一无所知，我自然也没有告诉过他我的生日。
我一个人无比落寞地听着歌。突然，有人敲门。
原本以为是姐姐，她有时是会忘记带钥匙的。可是打开门。门外竟是一个清瘦俊秀的高个男生。
我吃惊地看着他。我用手语比划，你是谁？
他的眼里仿佛落满了星光，那样明亮闪烁。他说：“小猫，我说过，无论你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我都一定要找到你。”
他是汪明！我慌乱地想逃跑，却被他抓住了胳膊。他说：“小猫，你的一切的一切，你姐姐都告诉我了。其实，你不会说话，这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觉得，其实，我一直都听得到你心里的声音吗？”
是的，是的，他一直都听得到我心里的声音。我轻轻靠在他的胸前，任凭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而我，分明也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那里跳动的心，分明在和着陈明歌唱：“……我要找到你 /不管南北东西/ 直觉会给我指引 /若是爱上你 /别问什么原因 /看见你就是你别怀疑/ 我要找到你 /喊出你的名字/ 打开幸福的盒子 /让我找到你 /就从那一刻起/ 一开始 /一路走/一辈子……”
（八）
没过多久的一天，汪明在我家里给我补习高中的课业。我听从了汪明和姐姐的劝告，重新参加高考，争取也到H大和他们成为校友。
姐姐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她说，妹妹，有杂志社给你的寄来的东西。
我兴奋地拆开一看，我的文章第一次变成了铅字。那个故事的标题就叫《我要找到你》。我们三人一起会心地笑了，紧紧抱成了团……


第三章香奈儿，昨夜的香奈儿

寂寞的黄昏里，我独自一人，静心聆听九月的雨滴敲打着窗沿，缓慢释放出所有的心事，思念像是一只随着时间迁徙的季候鸟，衔来了我郑重珍藏起的，飘着雪纺裙的季节……有关高中时代的回忆是甜的，也是苦的，我怀念青葱岁月那长满野草的黛绿远山，更怀念那转瞬即逝的悠远时光……
一．感谢你，我要大声说出来
“临云，我要鼓足全部勇气，才敢这样大声呼喊你，因为这应该是我们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考试，可是我多么盼望这不是最后一次，一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我就觉得异常难过……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我要衷心感谢你，在我心情低落时，默默地付出，好了，祝你考试顺利。——想到你就要离校而快心碎的我――香无病。”
毕业考试时，我做了一件至今让许多同学津津乐道的事：在南大附二中教学楼33教室，50多张写着我对临云真情表白的字条，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教室里的所有课桌，令前来参加考试的同学们都惊呆了。
因为我把教室的每张课桌全贴满了这种字条。字条上的文字全部都是我手写的。另外，我还给每张字条标了序号。同学们看到，教室后排的桌上已经标到了100号。好多同学都在打听，字条上所要表白的对象究竟是谁，因为本校的男生，没有叫临云的。说实话，我比他们更想知道，那个给我写了二十多封信的神秘人究竟是谁。我猜想他应该和我一起，在33教室参加考试。
二．收到神秘浪漫的信
我上高中二年级时，曾辍学一年，因为做了子宫摘除手术。那时候，我母亲早已去世，父亲再婚，继母下岗。家中变得一贫如洗，我一生病，后母的脸就拉得比长白山还长，她经常对着她儿子指桑骂槐讽刺我。父亲是个懦弱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总是沉默不语。在忍受着继母日复一日的精神虐待后，我在复学的第二个月，心平气和地在学校的洗衣间割了腕。既然生活早就混乱无序，所以，只觉得离开是唯一反抗厄运的方式。人一旦耗尽了心力，血流时痛的感觉就远远比不上心痛。
醒来的时候，周围静得出奇。 我只看到一片惨白。是医院？意识到自己没有死的那一刻，我又毫不犹豫地跳下病床，想跳窗自杀。
同一寝室的小析和轻衣拼命拦住了我。我挣扎着，凄惨地哭喊着：“你们让我死了吧，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没有母亲，没有钱，没有健康，子宫也没有了，将来更不会有爱情和家庭，这一切都没有了，未来一片惨淡，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小析说：“不要这样想不开，我们的路还长呢。”轻衣替我擦去脸上的泪，疼惜地说：“我们在一个寝室里住了二年，早就情同姐妹，难道你就忍心让我们伤心？为了我们，你也要好起来。”我摇了摇头，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水，闭目不语。然后，我一直拒绝进食。第三天，和我同一寝室的六个女生都来看我，正在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劝我的时候，胖嘟嘟的小析一头闯进来，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在我眼前晃了晃：“快看，我在咱们寝室门缝下发现有写给香奈儿的信呀。”
寝室里的姐妹们凑到一起，七嘴八舌起来。香奈儿？咱们屋里住着六个人，只有无病姓香啊。莫不是……
揽月调皮地冲我莞尔一笑：“我看是写给你的吧。无病。”
对呀，对呀，大家点头附合。我强颜欢笑，很勉强地说：“什么啊，怎么会是给我的呢，我是只丑小鸭。”玲子挤挤眼：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咯。哈，我猜到了，一定是给无病的，看这信封上，画了一个老寿星就知道。”是吗，我半信半疑，打开一看，清秀的笔迹上写着：
传说中，有种很迷人的香水，叫做香奈儿，谁在撒了这种香水的信筏上写100遍一个女孩的名字，这个女孩就一定能够得到幸福，无病，你就是我心目中最美的香奈儿，我把你的名字写了100遍，祈愿你的身体能早点好起来。信的落款处，我却不敢署上自己的姓名。
揽月不怀好意地夺过信说，“向你表白的男同学一定是出于害羞才这样做的吧。”我有些不好意思，“乱讲，什么表白啊？这一定是有人在故意和我恶作剧。是啊，写这封信的是哪路神仙？不一定就是男生呀。”然后，我急急夺过揽月手上的信，放在了枕头底下。她们看着我不自然的样子，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三．请安静读，让我安静写
偌大的教室空荡荡地，出操回来的我又一次感到意外了，教室里摆满了野菊花，黑板上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我的桌子，我走上前一看，有封信静静躺在我语文课本的书皮里面：
我喜欢你柔美忧郁的眼睛，愿用我心，制成一个晶莹的泪琥珀，为你守候千年。临云字。
同学们诧异的同时感到很兴奋。这个临云是谁呢？本校没有叫这名字的啊。大家纷纷猜测，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酷的出了名的志峰？或是本班英俊的班长离离？
一个女生尤为感动，说“我觉得这个男生太痴情了，如果换作我，即使再喜欢一个女生，也未必会花上这么多的心思来表白。这种勇气和热情对我触动很大。这种干净、透明的感情又是这样动人”。在大伙欢呼雀跃中，我的脸羞红了。这之后，我的心情就像春风唤醒沉睡的荒地，在以后的岁月里，灰暗的心境都改写了。我好想看看这个自称临云的男生究竟是哪个人。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男生吧？但他一直不露一丝痕迹。
在父亲因车祸去世时，他又给我写信：
要学会咬紧牙关承受不幸的事情，全神贯注把学习搞好，请等我到毕业，我会主动向你坦白我的心意。
复习紧张时，又在图书馆我借来的书上，发现了他的信：
不要老是让自己的神经绷得过紧，学习要注意劳逸结合，要不然，人会非常容易疲劳的，以前看你总像是怀着悒悒之情。昨天早上，见到你读我信的样子，那时，和煦的阳光下，你脸上的浅颦轻笑，使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生动。而你素白的裙裾飘飞在晨风中，舞成一片朦胧的风景。好喜欢这样的你。想知道我是谁吗？如果你能在连续二次的中考，都能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我就自动出现。
然而，我那次考试，只考了第三名。正在暗自伤神的时候，又收到了他的信：
对你的守望，好似一轮明月下，小船儿静静偎依在安谧的水乡。不要以为自己的生命卑微，要保持对生活的勇气和热情，努力吧，你会做得更好。考不到第一名没关系，看到你很用心念书，我很开心，现在，请允许我安静写，而你，安静读。临云祝好。
后来，我总是在很疲惫不堪时，收到他的信，然而，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信夹在我的书里。每当我细细品味着他的文字的时候。总有种平和的感觉。后来，又陆续收到大约二十封信。不同深浅的笔迹，袒露着相同的心意，我在同学们都睡熟了以后，一遍遍读着，临云深情的文字，仿佛从心里，流过一汩清泉，我暗淡的眼眸开始变得明亮。不再觉得自己是一粒小小的尘埃。不再感觉自己微不足道。我，又有了欢快的笑声，又绽放了崭新的笑颜。
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保送大学。
四．我会回忆，一直到老
毕业了，在我轰动全校地向他公开表白后，他也一直都没有出现。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光阴荏苒，一转眼，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工作了，揽月结婚，给我发出邀请，请我给她做伴娘。
晚上，在替她试婚妙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在她衣柜一件细碎小花的裙子下面，压着二十多封信的草稿，是揽月的字迹!信上，有明显修改的地方。
我的眼睛蓦地湿了。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子。临云这个男生是不存在的，当年，是我的同学们合力为情绪低沉的我，编织了美丽动人的谎言。她们以这种特别的方式，表达着对我的关爱。我小心翼翼地这些信放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就这样，让昨夜的香奈儿的故事成为回忆吧。有些事，不说出来，最好。
现在的我，已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上班族了。那些至美至纯的少年时光已和我渐行渐远。但那个对爱情充满了向往，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却对好多事懵懂不自知的年代；难以割舍的，初初为了一个男生爱慕的眼光，就萌生爱意的少年情怀；灿烂过我心灵的黑暗的朋友们，用无私的友情温暖了缓缓流逝的青春岁月，我会永远永远记得。更会想她们一直到老。


第四章玫瑰窗外的服务生

（一）
我在网上做了个文集。这天，有个叫聆雨的大哥在QQ上说：我是阳光论坛的站长，你的文章很有趣，可以支持一下我们吗？
我立刻上去注册了一个“蓉MM”的ID，系统自动送给我1000个太阳币。这些币做什么用？我在灌水区发帖询问。很快有人跟帖，让我到插件里去看。我点开插件，里面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礼品超市啦，银行啦，还有商业中心呢！我进了礼品超市，看到一个中了箭的小天使，礼品描述中说：小天使背后背着中了一箭的心，是不是因此受伤不知道，反正一切都是为了爱，值得！
哪个女生见了这样的礼物会不动心？我立刻用75个币买下它放进礼品箱。
这天，我在论坛上写诗，刚敲下题目《玫瑰窗外的服务生》，有个叫“靖GG”的家伙就发来一句话：蓉MM，嘿嘿。
晕死，我的名字就是范晓蓉，可他怎么回事？
我进了论坛相册，找到了他的生活照，小眼睛大鼻子，什么靖哥哥，简直就是成龙嘛。搜索了他在论坛的所有帖子，篇篇妙语连珠，我差点笑掉了下巴。他的个人资料大部分填的都是保密，我向聆雨站长打听：喂，靖GG的情报？
聆雨最爱和论坛会员们闲聊了，好多人的情况他都知道。他告诉了我靖GG的信息：陈靖林，高二，石家庄。
还和我一个城市耶，真有缘！
（二）
得到了靖GG的信息后，我每次上论坛，都要先看看在线名单。他经常来，可是从那以后就再没注意过我。
我垂头丧气，水也灌得少了。聆雨帮我支招：靖GG对数学特别入迷，你可以发关于数学的帖子，他见了肯定会回，一来二去的你俩不就熟了吗？
数学？我最讨厌而且成绩最烂的就是数学了！想来想去，嗯，我就发求助的帖子吧。正好，今天写作业遇到一道很难的几何证明题，就贴了上去。
第二天刚进论坛，就见到靖GG的回复，兴奋地点开——小姐你属猪的吧，这么弱智的题都搞不掂，在棱锥底面加条辅助线！
我手指在键盘乱敲一气，直到死机。网上的帅哥多的是，我何必追求这个小眼睛大鼻子的家伙呢？但是我想我不是那种只在乎包装的浅薄女生，我是喜欢上了他的风趣和聪明。
这样想时，我就又坚定了信念。每天晚上都把不会做的数学题贴上去。
这样痴心不改的结果是，我在数学上的笨把他笑得半死。我责怪聆雨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聆雨又出谋划策说：干脆愚人节你给他点首情歌，要是他不给面子，你就说是愚人节的玩笑，不就有台阶下了？
于是愚人节的晚上，我花了50个太阳币，在论坛点歌台给他点了一首许茹芸的《你是最爱》。点歌信息立刻出现在公告屏上。我正忐忑不安，系统提示我有新邮件，打开收信箱，果然是靖GG发来的！
他说：刚看了你贴在论坛上的诗，句子还算通顺，只是请问“玫瑰窗外的服务生”是什么意思？我很得意：女孩A追求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却喜欢女孩B，女孩A全力以赴，帮助男孩打动女孩B的芳心，女孩A就是“玫瑰窗外的服务生”。说完又得意地补充一句：我写的诗从来就是扑朔迷离的。
他发来一个鬼脸：一看你就是那种刁钻灵精的小女生。
（三）
我终于和靖GG成了最铁的聊友！宿舍的电脑几乎被我包了，为此那三个死党狂扁我，我只好骗她们说我要做美女作家，并许诺赚来稿费请她们在最好的影楼拍艺术照。
一天，他神秘兮兮地问我：一个男生用什么样的追求方式，才能打动你？
我偷偷笑了，带他去论坛超市。呶，你瞧，这里卖的就是女孩子最心爱的一些小东西，双鱼同心结啦，巧克力熊仔套装啦，布袋考拉啦。
他说还有吗，更创意一点的？我说有啊，我们见面那天，你送我飞机模型啊，最好是你的童年收藏，这样我会觉得好亲切啦。还有呀，我要你每天为我折一颗彩色的六角星，每个角上一个字：蓉妹妹我至爱。
他买了好多礼物送到我的礼品箱。我快活极了，问他喜欢什么，他说想要那只大白鲨。大白鲨卖299个币，我正要买下来送他，他又说：我们可以申请做论坛情侣呢，不过要有9999个币才行。
我立刻从超市撤回，我不能给他买大白鲨了，我现在才6666个币，要攒着和他申请情侣呀！
（四）
再上论坛，我不和他聊天了，让他和我一起灌水挣太阳币。可是他说：亲爱的蓉MM，发帖子挣钱太辛苦也太慢啦，还是去论坛赌场吧！
我进了赛马中心，一共八匹马，押哪匹跑得最快。我看介绍，这匹是中国马，有着惊人的坚强和冷静；那匹是英国马，神乎其神的身法和缥缈的步伐让人叹为观止。押哪匹好呢？突然看到6号马的介绍：这匹马来自印度，具体来历不明，暂时无资料。一匹真正的黑马耶！我满怀希望地给6号下了1000太阳币的注。
结果是3号马取胜。眼看着存折上少了这么多银子，我不甘心，又押了5号，没想到它马失前蹄，我又输了500个币。于是第三次我押了4号，这次却是7号一马当先。
我灰溜溜地去找他。他赌骰子大赢了一把，得意洋洋地训我：你呆瓜啊，马有八匹，赛马只能有八分之一的成功率，像我这样玩坐庄，成功率可是二分之一哦！
我心服地想，有数学头脑就是不一样。终于，我俩的赌资，加上银行的贷款，突破了9999大关。
第二天，我一登录，就收到了他的求婚请求。可是要双方亲友团支持率达到70%才行，网友们开始给我俩投票，最后支持率是83%——靖蓉恋终成正果啦！
我还是没给他买那只大白鲨。我想的是，不久后约他见面，送他一只真正的！
我跑了好几家商场，终于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大白鲨！可是要30块钱呢。我网上有一万太阳币，口袋里却空空。因为那帮死党发现了我不是想做什么美女作家，而是在做轻舞飞扬，挟持我在“百合春天”影楼请她们拍了艺术照，我穷困潦倒喽。
（五）
和死党们去“百合春天”取照片。柜台上放着两袋洗好的五寸照，我随手拿起来翻看。
目光落到其中一张上，突然心跳——上面的男孩真像我的靖GG耶！情不自禁拿起来仔细端详，真的是他，小眼睛大鼻子，衣服和背景跟论坛相册里那张生活照毫无二致！可是我快昏倒了，这是张合影，他揽着一个女生，女生长发飘飘，美丽而可爱，一大抱玫瑰在他们中间热烈地盛放着。
我对负责拿照片的阿姨说了个谎，“这个女生真像我一个初中同学啊，我们失去联系好久了，您可以告诉我她现在的学校吗？”阿姨看了一眼照片编号，在顾客联系簿上查找——16中2号楼303。
再上论坛，他向我打招呼，我不理睬。他说：怎么不开腔？如果没晕就哼一声；晕了，就哼两声。
我立刻把他抓进了社区监狱，罪名是花心大萝卜，量刑半个月。
出狱前，他不能再进论坛了。我也没再上网，一心一意攒钱。第N次用盐水棒冰代替冰淇淋后，我有了30元钱。
我去商场买了那只大白鲨。靖蓉恋本来就是小说嘛，和他上演了一出网络版射雕也是很过瘾的啊。更重要的是，这次段考我的数学得了107分，这是从没有过的，以前，能到90分的及格线我就谢天谢地了。这107分，有我发帖子问他数学题，他一次次帮我解答的功劳；有他笑话我赛马赌钱成功率太低，使我明白了数学重要性的功劳。这样说来，他大大地有功呢，这只大白鲨，就算是奖给他的吧！
（六）
至于我付出的情感和牵挂，说心不痛是假的。可是，礼品箱里，那个小天使背后还背着中了一箭的心呢，是不是因此受伤就不管它啦，反正他曾经灿烂过我的花季，就值得！
周末，我抱着大白鲨去了16中。
进了2号楼，我轻轻敲303的门。一个女生开了门，“同学，找哪位？”她长发飘飘，美丽而可爱。床头放着几只旧旧的飞机模型，墙上挂着双鱼同心结啦，巧克力熊仔套装啦，布袋考拉啦，每件礼物都系着一枚彩色的六角星。
我的嘴巴张大了，又赶紧合上。“就找你呀。”我把大白鲨递给她，“你BF帮了我大忙，你把这个礼物交给他，再替我谢谢他，好吗？”她惊奇地看看我，接过来说：“你是谁呀？”
“玫瑰窗外的服务生。”我笑着说。


第四章站在大象的行列

1
我歪着头问乐天：“你最喜欢哪三种动物呢？”
乐天边想边说，最喜欢的动物是狮子。狮子是百兽之王，勇敢无比。
其次是大象，大象最笨重但同时最沉默，神秘莫测。
再后来就是猫，也是诡异的精灵。
我乐呵呵的笑出了声：“知道分别代表了什么？第一种动物是你希望成为的类型，第二种动物是你真正成为的类型，第三种动物是在别人眼里的你自己。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只大象呀。”
看来乐天正为成不了狮子不开心呢，我拍拍他的肩膀，“做大象也很不错的呀，斗兽棋里它可最厉害呀。”这样乐天才恢复了往日的笑脸。
整个学期我都和乐天在这样的小测验里笑个不停。他说我就像小巫师，会带来各式各样神奇的魔法。他也说他最喜欢像我这样有神奇魔力的小精灵，于是给我起了一个和他相称的外号，叫做小象珊珊。
2
想起和乐天的相识还是在食堂排队买饭的时候，每天在食堂买饭的人都会堆成山。
好不容易排到自己了，一个带着帽子满头大汗的男生走了上前。他拍拍我的肩膀，有些邪气的笑：“你真漂亮。”
拿着碗的手不竟轻轻颤抖，一直都没有人这样夸奖我呢。可是马上我就明白了被这样夸奖的下场：因为这个男生已经把他的碗递进了窗口。
居然敢插我的队，我这样的看上去乖巧的女生心思更是细密，而且他给了我一个最完美的机会报复。在这个男生离开的时候给了我得胜的笑，我也回敬了他一个神秘的表情。那是因为，他忘记取走他的饭卡，落入到我的手中。
我翻了个面，高二（2），乐天。
之后就如同许多故事里浪漫的小说一样，男女主人公不打不相识，在和他交锋若干回合后我和他开始肩并肩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可是乐天还是会不罢休的问我：“你为什么在我百般折腾后还了我的饭卡，却又改了它的密码说是你的生日，然后害我千般打听才问出我的密码。”
我没有回答，这还只是开头，我还要你万般的想方设法哄我开心呢。
3
不过自从这次我就再也不会允许大象插别人的队了。他问我原因，我拿着碗敲了他一下脑袋：“怎么，你还要用同样的办法队另一个女生说‘你真漂亮’这样的话么？”
后来想到在我之前他一定已经不知道和多少女生说过了，又闷闷不乐坐在食堂里不理他。
大象连连解释，那天是因为体育课，而正好中午有班干部的开会所以才会万不得已想出这样的办法。
“你保证没有骗我？”我瞪大了眼睛质问他。
他拼命的点头：“当然了，怎么可能骗你呢？”
“这样吧，作为代价，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一脸乖巧的笑。
于是后来的每个早上我来到食堂就有热乎乎的包子等着我，中午也有新鲜的鱼香肉丝摆在桌上。而且还是一式四份，怎么说我寝室的其他女生也要和我一样有好吃的呀。
我可以想象他每天不得不告别温暖的被子早起来食堂排队的模样，还有中午一下课就和别人竞争跑饭然后拿着五个碗叮当作响的快乐场景。而我们四个逍遥的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马上就能够看见等着我们的佳肴。
后来大象还是忍不住叫苦不迭，我也特赦他再也不用为我们买饭，理由是买的不合口味，不能令我们满意。
其实没跟他说，是因为我好舍不得他那么辛苦呢。
4
大象一直要提出送我回家，可是被我拒绝了。虽然我回家的那段路是有些漆黑，有一条常年见不到阳光的小巷子。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会有什么危险，还是一个人坚持回家。否则等到大象送我回家后再折回家，星星都要对着他微笑了。
可是有一天还是出事了。三个男生出现在我的面前，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紧张的攥紧了书包心想终于有一天要做烈士了，拿出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
可是他们就像是看着小孩子耍把戏一样盯着我，从他们夸张的神情里我看见了绝望两个字，忍不住大叫救命。可是在这样没有烟火的地方又有谁听得到我的呼救呢，我终于明白家住的偏僻的坏处。
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我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胳膊轻声说救命。
他回过头，我乱跳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是大象，要知道他可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校足球队的队长，更重要的是跆拳道 道 段。就凭他182的身材和满身的肌肉，还没有动手其他几个人都有些后怕退了几步。
可我实在没有想到大象拿过我的包掏出我的手机漫不经心的拨110，然后看着那三个人落荒而逃的模样。我还以为会看见英雄救美的激动场面，可就被他分分钟解决了。有些失望的责怪他：“怎么不和他们打架呀？”
“怎么，难道希望看我打架。”大象看着我，开玩笑的问。
可至少也该让我看见识你天象流星腿的样子呀，我假装生气了，“那你这样多么不威风呀。”
大象笑了，把手机还给我，“威风有什么用呢，我要的是你的安全呀。我怕一打架，就会不小心伤着你。”
5
我忽然想起来什么，奇怪的问他：“怎么你会突然出现呢？”
“哦，怕你回家不安全，就跟了过来。”
我心想这个人真是料事如神，竟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聪明的跟着我回家。正打算夸奖他，再一想怎么会有这么有预见力的人呢，赶紧转过头，“你是不是每天跟着我呀。”
他点点头。他说上个星期我在这里踢小石头，结果一脚踢到墙上碰伤到了脚。他说我上上个星期在家门口喊我家的猫小蓝，然后小蓝跳进了我的怀抱瞄瞄叫。他说我上上上个星期被一个中年妇女自行车撞到，明明是那个人不对可还拉着我不放我走。
大象真的就像只大象一样，明明心里打定了主意却也不和我说起。只是每个星期放学回家做我的守护象，最笨重却也最沉默，不过同样最温暖，最难以猜测。
我靠在大象的肩膀上和许多次一样一言不发，我是他的小象珊珊，小象也是一样的沉默和不善言辞。我没有说出那些麻烦的令人感动但是暧昧的话。
我只是静静的说了一句：“以后每星期送我回家，好不好。”
大象点了点头，然后清亮的液体打湿了大象的脖子。
6
以为会和大象真的这样天长地久下去，可是我却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
因为他和我一起回家了，所以每星期在传达室的小信箱里拿信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每个星期都会收到一封信，大大的信封，他不动声色的塞进书包。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看了看落款的姓名，叫做徐琳，一看就知道是个漂亮的女生。我等着他和我坦白的那一天，都预备好了他要是说他喜欢的是那个女生我就狼狈的退出，他要是说两个都喜欢我就给他一脚，他要是说只喜欢我一个就是口是心非不知好歹。
可是他一直没有向我提起这件事，我终于轻描淡写的问：“怎么你每个星期都有信呀。”
“是呀，还是个女生呢。”他居然向我扬了扬信封的落款。
我一把抢过信封，不顾他的反对拆开了信。随随便便看了其中的几行，都是什么降温了你要注意身体，下雨了要记得带伞，快要到冬天小心手会生冻疮……
大象冬天手还会生冻疮，连我和他这么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可想而知这个女生和他的亲密程度了。
他也不过来拿走他的信，也不赶紧解释解释。我差异的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气急败坏的质问他：“这个人究竟是谁，你和她认识了多长时间。”
“认识了很久很久。”大象斩钉截铁的说，“绝对在认识你之前认识她。”
好呀，你们还是青梅竹马，是不是要我狼狈退出。“我们，我们……”我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分手两个字。
“我们还是要好好的在一起。”大象把我的话接下去，“你再仔细看看落款。”
我翻到最底下一张，醒目的大字格外的让人兴奋：妈妈，徐琳。
7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呢？”我问大象。
大象笑了，笑的那么亲切让人不忍心责怪：“我多想看看你着急的模样，很难的得为我吃醋呀。”
我才知道大象妈妈在外地工作，于是只有和大象保持书信的联系。大象从那个时候在我心里，不仅仅是运动健将，也是跆拳道高手，不只勤勤恳恳，还机智聪明，不光对女朋友体贴入微，对妈妈也关怀备至。
大象问我：“这样的大象你喜欢么，这样小象的生活过的好么。”
“喜欢喜欢，过的好呀好呀。”我开心的回答。
这次我又有没有告诉他的一句话。虽然我现在站在大象的行列，可是我还是会努力的做一只灵巧的小老鼠。虽然在斗兽棋里面，大象确实很厉害，可怎么也抵不过可爱的小老鼠呀。
我还想好了要为他缝制一双手套和一条围巾，赶在今年冬天给他最温暖的关心并且也拴住他的脖子，不可以让别人的眼泪落在上面。
我看着我的大象俘虏，闪着灵动的大眼睛，又给他了一个调皮的笑。经过这一年，你还剩下九千九百三十二次要想方设法哄我开心呢。


第四章午夜里金黄的蛋筒会开花

一
初秋的天空到处是透明的蓝，我快乐地数着校园里的香樟树，高中生活开始啦！
一个男生坐在紫藤花架下看书，牛仔裤，白衬衣微微地敞着领口。他猛地抬起头，望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的小眼睛好熟悉。忽听他说：“Baby？”我吃惊无比地大叫了声：“米奇！”
米奇和我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玩伴，他总是唤我Baby，喜欢带我去点心店，买一个金黄松脆的蛋筒，用小勺舀进各种口味的冰淇淋。升上初中那年，我家搬到了城西，分别时，他送给我一张印刷很精美的画，画面上是几支蛋筒。
米奇把手搭在我肩上：“Baby，越长越漂亮了呀。”我看见我的小腿在阳光里是润泽的白色，有着很好看的曲线。而我也真不敢认他了，他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半头。
接下来我知道了米奇在我隔壁班。我们下课一起讨论功课，开开玩笑聊聊天，偶尔吵吵架。感觉和童年一样，又似乎不一样——我开始用另一种眼光定位男孩子。
比如我不再迷恋米奇讲的故事，而是喜欢听舒岩弹吉他。舒岩是我们班的班长，有点像陈冠希，又有点像古天乐，笑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很可爱，可是我更喜欢他紧皱眉头的样子，那代表他又要写一首新歌。这段时间他正准备在高中部组建乐队，我们全年级都为他感到骄傲。
比起舒岩米奇显得傻傻的。高一代数交流课，他在黑板上做方程式变换，脚一跺喊一声“我要变形了！”全场爆笑。
二
终于，舒岩组建的乐队在大操场演出了。我坐在最前排。
舒岩穿着黑T恤，灵活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激越的旋律狂热的气氛让我不停地挥舞着花束。谢幕后，女生们围住他让他签名，我也把心爱的日记本塞了过去。
晚上做完作业，我在本子上一遍遍地看舒岩的签名，然后写日记，写很多青涩的心绪。
每天下了操，米奇总要给我买一支蛋筒，我不止一次地公开表示过对蛋筒的抵制，大家都知道了“米导”在追我。“米导”是米奇的绰号，他们老班派他当元旦联欢会的总导演，这是个没人揽的苦差，他却接了下来，又选节目又做布景的挺神气。
学校组织我们去抱犊寨爬山。休息时，舒岩打开背包，拿出好多零食分给女生。我捧着一袋妙脆角正吃得带劲，米奇又举着我烦不胜烦的蛋筒跑来了！大家心照不宣地偷笑。舒岩到底机灵，看我鼓起嘴巴，就说：“米奇只送蛋筒，表示他很专一喔。”大家拍头作恍然大悟状，我接过蛋筒匆匆吃掉。
一天放了学，我想起钥匙忘在了教室，就回去拿。舒岩还没走，经过他桌旁，我情不自禁瞥了一眼，他在纸上画着一个女孩子：裙角飞扬，短短的头发上戴着红发卡。学委刘娅娅就有一个这样的红发卡！
我拿了钥匙，刚出教室就朝着楼梯跑下去，一跳一跳的，象只伤心的蚱蜢。到二楼的“正容镜”前，我站住，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比娅娅好看啊，为什么舒岩对我不来电呢？我安慰自己，娅娅是学委，常给同学们讲题的，好多男生都请她吃过饭，舒岩大概也是因为感激吧。
第二天活动课，我和娅娅的死党晓蕾打羽毛球。晓蕾爆料说：“有一次舒岩在酒吧弹吉他得了酬金，请娅娅吃PIZZA，还经常带她坐公交车，随便挑一站下，去很多好玩的地方。”然后指指双杠，“娅娅坐那儿看什么呢？肯定是情书耶！”我向双杠跑去。娅娅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纸藏在身后。我说是不是情书哦？娅娅神秘地摇头，把纸拿出来，是舒岩画的那幅肖像！
米奇抱着篮球跑过来：“Baby，三年前我也送过你一张画的，还记得吧，印着蛋筒的！”我扬起眉毛，“印刷和手绘，你说哪个更让人感动？”米奇笑笑，拉起我的手，“Baby，吃蛋筒去！”
我一甩辫子，拉起娅娅走了。看着足球场上舒岩的身影，我心事重重地问娅娅：“丘比特是怎样从你们头上飞过的啊？”娅娅的脸蛋在黄昏的余晖里绯红，“我也问过他，他说是因为每次演出后我都给他送矿泉水。”
三
舒岩的乐队又演出了。第五支曲子奏完时，娅娅被英语老师叫去抄段考成绩。我赶紧跑过去递给舒岩一瓶“娃哈哈”，他摆摆手：“我不渴，三克油。”演出结束后，娅娅还没有来，我羞涩地再次递上瓶子，他拨了两下琴弦，说：“我只喝娅娅送的水。”
星期天，我去了永盛商城。我一眼就看中了那套橘色针织衫和米色长裤。衣服的标价是288元，我犹豫了一下，花掉存钱罐里的大半积蓄，让娅娅在我面前黯然失色，值不值？抱着衣服盒子回到家，电话在响，我赶紧去接。
“Baby！我在你家楼下。”是米奇兴奋的声音，“我发现了一个特棒的甜食店，你快来瞧瞧，下周是你16岁的生日，我想请你在那儿吃蛋筒。”
又是蛋——筒！我凛然地出了门，脑子里盘旋着应对的话：米奇呀米奇，我喜欢美男，而你不够有型！我喜欢美食，而你还是只知道蛋筒！你没看到我已经不是小丫头了吗？ 这回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见到米奇，我把准备好的话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米奇很好笑地看着我：“Baby，你误会啦！我宠你，只是小时候的一种习惯。”“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找MM？”“没遇上倾心的。”“你喜欢哪一类的？”“会走直线，一米六七以上。”他一脸向往地说。
我走路跳跳的，一米六二。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反正我的生日Party你不许来！”
四
生日傍晚，我穿上那套橘色针织衫和米色长裤，涂了粉亮的唇膏。
Party地点选在“蔚蓝海岸”。这是我最喜欢的饭店，有淡蓝的木质地板和顶灯，坐进去仿佛水底的鱼。我给女生要了可乐，给男生要了青岛啤酒。
大家唱生日歌，切蛋糕。我是最靓的女生，还跳了一个孔雀舞，可是舒岩给我祝酒后，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娅娅。
大家逗趣舒岩：“你的箭怎么瞄上娅娅的？”
我心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舒岩笑道：“我演出后，女生们都让我签名，只有娅娅安静地坐着，等别人走了，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我挺感动的。成了朋友后，我们天天都很开心，有时候我写歌没空陪她玩，她也没有一点小女生的任性。” 大家鼓起掌来。娅娅看着舒岩，腼腆地笑了。
我心里一痛，掩饰着低下头喝饮料。和米奇一起的时候，我常常是个不讲理的小女生。我和娅娅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一瓶矿泉水或一套漂亮衣服就可以拉近的！
五
心情郁闷了三天。第四天下了操，我大声喊米奇的名字。米奇回过头来，我说我想吃蛋筒。
大家都惊讶地看看我，又看看从小卖部飞奔而来的米奇。我接过米奇手里的蛋筒，一口一口甜甜地吃起来。我看到舒岩在对我微笑，我也对他笑了笑。我终于知道了该怎样对待对自己好的人。
星期日上午，米奇在我家楼下喊：“Baby，老班要来家访了——”我推开窗，伸出乱蓬蓬的脑袋，对着他做个鬼脸，然后匆匆忙忙地梳头发，叠被子，把卡通书和游戏盘藏进抽屉，然后往楼下冲。
下了楼，他拍着单车挤挤眼：“我带你去玩哦，Baby！”我这才反应过来，凶巴巴地瞪大眼张大嘴巴，却没叫出声音——米奇在我嘴里塞了一支蛋筒！
米奇带我去坐摩天轮。我们张开双臂，在蓝天下一圈圈地转，飞一样的。他讲起了小时候的事。“你五岁时总是抱着一只大毛毛兔，是幼儿园折纸比赛得的奖品。还有小学二年级，我偷偷摘了邻居老奶奶家的凤仙花，送给你涂指甲。六年级我们逃课去吃豆腐干，吃一串扔一次硬币，谁输了谁掏钱……”
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我突然觉得，和一个与自己有着许多共同记忆的男生在一起，好美，好美！
六
晚上，我翻箱倒柜地找出三年前米奇送给我的那幅画。
看着那幅画，我突然有些感动。泪眼中，那幅画模糊起来，画上那几个金黄的蛋筒奇迹般的组合绽开，变成怒放的花朵，花蕊是两个凸起的字：等你！
我使劲揉了揉眼，不是幻觉，那两个凸起的字真的就在眼前跳动：等你！
它是一幅三维立体画！原来很早以前米奇就喜欢我了！只不过，他一直在等着我也喜欢上他。
早上才六点，米奇就来喊我上学。我穿着错扣的睡衣，把头从窗户伸出去，张大了嘴巴要骂他，却见他高高地举起一支插着玫瑰花的蛋筒！
“你，你不是说，要找一个……一米六七，会走直线的MM吗？”我跑下楼，抡拳在他背上一阵狂爆。
米奇笑得比蛋筒还要金黄灿烂，“笨笨，那是我在选元旦联欢会的女模特啦，喜欢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


第四章冰丝丝的黑加仑子

一
我，17岁的高二女生，在班里和陈西西最好。陈西西外号叫水晶球，因为她总是像个小巫婆似的用面包渣替大家占卜爱情。
我俩一般高，一般重，都是升旗队的，可是陈西西长得更好看。她留着细细碎碎的短发，有着白瓷般的皮肤，男生们都套近乎地叫她球球。我俩一起在校园里走，他们总是瞪直了眼睛看陈西西，尔后才会打量一下我。但是也有一个例外的，那就是康辉。
康辉比我高一级，小平头牛仔裤，是那种很普通的男生，不过他的成绩是年级前五名，还会在操场上滑花样旱冰。我是暑假时在夏令营认识他的，那天我的手链掉进了北戴河，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他笑我是个舍不得送礼物给大海的小气鬼，然后把一串带花纹的贝壳套在我的腕上。
这以后，在学校见了面我会和他打招呼。他见到我和陈西西时，总是笑嘻嘻地对我说话，偶尔才会用余光去扫一眼陈西西。而陈西西是不大和他说笑的。
我常常唱席琳·迪翁的歌给他听。比较公道地讲，他做到这点非常不容易，我有一副直上重霄九的尖喉咙。
我偷偷对陈西西说：“球球，康辉真的好可爱哦。”她拧着我的鼻子羞我：“要不要我帮你算一卦啊？”然后煞有介事地问我的星座啦幸运物啦，最后下结论说我是零食爱情。
我装着要打她。心里却想，是什么零食能给我带来爱情呢，烤白薯还是冰淇淋？
二
下星期就是万圣节了，虽然是个洋节，可是大家都很向往。
万圣节要举行鬼面舞会，还要吃好多糖果。我去超市买糖，发现了一种袋装的黑加仑子，一颗颗圆溜溜的小果子，不正像皮肤黑黑脸蛋圆圆的我吗？
尤其令我心跳的是，它竟然是康辉牌的！心想事成的事还真有啊。
我把兜里的十块钱都买了黑加仑子，放在零食筒里。
再见到康辉，我抱着零食筒加菲猫一样地大嚼。他问我：“这个黑乎乎的小豆豆是啥东东啊？”我神秘兮兮地说保密。于是他开始叫我豆豆。
豆豆，一个好有受宠感觉的外号喔，他是第一个给我起昵称的男生呢！黑加仑子甜甜软软的，沾了一层薄荷粉，初入唇舌间有一丝甜蜜的冰冰的感觉，快乐就这样从心底蔓延。
我有一条蓝裙子，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穿它最可爱。可是，穿着它的时候，我和康辉还不认识呢。
晚上做完了功课，我穿上了蓝裙子，光着脚在地板上蹦来跳去。要是康辉能看到长裙飘飘的我该有多好啊！
第二天放了学，我碰见了康辉。他和我说话，我总是点头或摇头——我走神呢，因为心里想着那条裙子。
“我有一条好漂漂的裙子，你想不想让我穿给你看？”我歪着头问他。
他摸摸我的脑门，“豆豆你没发烧吧，现在可是秋天啊！”
“不怕啦！”我带他来到我家楼下，然后奔上楼，换上裙子又跑了下来。
裙角在风里飞扬，而我哆嗦着缩成了一团，像个豆包。
“小心冻得流鼻涕。”他赶紧把我推进楼，“真是个silly豆豆。”
我也觉得自己好silly，不过silly得很自豪。
三
万圣节很快就到了。傍晚，我扣上一个鬼脸娃娃，来到操场。
音乐奏起，操场上群魔乱舞。Where is康辉？我正伸头探脑时，一个女生忽悠一下出现了，戴着个爱因斯坦大面具——一定是个书痴！
爱因斯坦女生和别人跳舞，总是边跳边问：质量守恒定律到底是怎么回事？海地革命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呢？
大家渐渐地都避开了她，这么快活的时候谁愿意做题啊。
天色好黑，灯光也很暗，她孤零零地站在一个角落里。我好同情她——热爱学习是没有罪的呀！我跑过去和她跳舞。她说她无法彻底放松，因为她高三了，成绩又很差。
我告诉了她我的学习小窍门：“要早上起床后和晚上临睡前背题效果才会好，还有，要让妈妈煮能预防失眠的冰糖银耳汤哦。”
爱因斯坦女生跳过三支曲子就离开了。一个戴着猪八戒面具的男生向我走过来。
“MM是升旗队的吧？”他指指我脚上升旗专用的白运动鞋，“跳舞也昂首挺胸的，一眼就能看出。”
康辉的声音耶！
我兴奋地点着头，用大拇指和食指圈了个小圆圈，让他猜我是谁。
他敲敲脑袋想了想，乐了。然后拔腿飞快地跑开了。
逃什么呀？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跳舞可是好炫呢！我好想赶上去扁他，可是一个女生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下去追男生呢？
我瞅着他的背影叹气。哎，真是大煞风景呀。
四
第二天早晨，我刚走进教室，就看见陈西西在玩一个红苹果。
我开心地尖叫：“好大的苹果哦，你从哪里弄来的呀？”她说康辉送的哦，然后故弄玄虚地望着我笑。我又是一声尖叫：“他送我礼物了耶！”
我去拿苹果，陈西西说我也好想吃喔，抱着苹果跑了出去。跑出老远，我抢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把苹果放进书包。
中午，我拿起苹果甜甜地吃起来。想起那个爱因斯坦女生，我担心起康辉，他也是高三呢，会不会也有那么大的压力呢？
我上街买了个狮子王玩具。康辉是狮子座的，我要祝他狮子一样勇猛地和高考打一仗。
狮子的尾巴上当然要拴一张心意卡。我去翻陈西西的桌子，她有好多男生送的卡片呢。
哇，一共有一打呢！我一张张翻过去，最下面是张带着红丝线的，我拿起来，上面有行钢笔字：
西西，收下这个苹果吧，愿我们的未来也像苹果一样甜美。
康辉
那个红苹果，是康辉送给陈西西的？我呆住了。
原来康辉喜欢陈西西！我回想着早上陈西西抱着苹果跑了出去，然后才给我。原来她是怕我受伤才把卡片偷偷从苹果柄上解下来的呀！
我拿起一大把黑加仑子含在口中。薄荷好凉呵，我觉得胃有点疼，不，不是胃疼，到底哪儿疼我也说不清。
五
三个人再在一起的时候，陈西西和康辉说话更少了，可是她看着他的时候，眼里会闪着亮光。
我开始收集明星大海报。我对陈西西说：“我迷上了韩国美少年元斌，不再有现实生活中的偶像了。”
这样，她就可以不必顾虑我，可以去和康辉尽情地玩了。
这天下午放了学，我和陈西西正在路上打闹，康辉骑着车飞驰而来。他笑着看着我，陈西西看着我笑。两秒后我反应过来，说gogogo。陈西西给我一个飞吻，跳上了车座。
我听到康辉唱：“让我送西西回家。”我踢着路上的小石头，悲伤地唱：“谁送豆豆回家，谁送豆豆回家……”
伤心很快就过去了。我只想做个简单快乐的女生。
我升上高三的九月，康辉要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了。
他走的那天，我和陈西西去车站送他。我捧着那个迟到的狮子王玩具。
阳光是那么明媚。康辉对陈西西说：“好好用功喔，明年考到我这里来。”陈西西使劲地点着头。我看着手里的玩具，心想这是留给他最后的纪念吧，心突然像大雨将至那么潮湿。
陈西西去给康辉买饮料时，我打趣地问康辉：“你什么时候瞄上我们西西的？”
他拍拍我的头：“那次舞会，我对陪爱因斯坦跳舞的那个女生很有好感，没想到她就是西西。以前一直觉得她很冷傲，所以不敢靠近，看到她原来是个热情的女孩，就喜欢上她了。后来才知道，其实她也一直暗恋我呢。”
我愣了：“你怎么知道陪爱因斯坦跳舞的是陈西西呀？”
“那天我问她是谁，她用手指圈起一个圆圈，升旗队中只有她这一个球球呀！”他的笑声是那么地爽朗。
我的眼微微地潮湿了。康辉呀康辉，升旗队里除了球球，还有豆豆呀！你怎么就没想到那个圆圈是代表豆豆呢？
六
我躲进了厚厚的习题集。
高三风雨兼程地穿过了我的生活。伴着录取通知书，我有了一份不错的心情。
毕竟是我促成了康辉和陈西西的美丽呀！
想起遥远的那天，冷冷的秋风里，那个女生飘着裙子给她喜欢的男生看，那时候，真的好傻。
一年好似一个瞬间，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己就长大了。现在的我，有点高考后的疲劳，有点遗憾和难过，但却是美丽的，就像我的成长。再吃着黑加仑子，甜蜜的果肉中泛着冰丝丝的薄荷气息，凉彻了心，可它毕竟是属于我的味道，就像每个人的初恋只属于自己一样。


第四章香水物语

臭东西——姓史名哲，此人长得不帅，但靠着满脸子主意，再配上一双贼一般的鼠眼笑傲“风云”，更让14—18岁各年龄级的女生物色的对象。遇上这般败类真乃我今天最大的不幸！老天不公，既生瑜又何生亮呢？！
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欠下了他多少钱，成天像个“吸血鬼”似的缠着我。真烦人！烦死人了！
“哎呦！”我掺叫一声。唉！这世界没前途了，连堂堂猫猫也有大白天撞天线的经历。
“我觉得你实在太可笑了！”
哪来的声音，我左看右看——没人，难道失传之久的“魔音传脑”之后继有人了？
“你老爸老妈乃一等聪明的人物，可惜负负得正，生出你这么个没大脑的女孩子来，我真要为天下的淑女好好大哭一场。”
我上看——是史哲这个臭东西，趴在二楼教室的窗台上，像长颈鹿一样伸着脖子遥遥的嘲笑我。
“你再看再看！我把你的脖子拧掉！”我咬牙切齿。
“哎呦！”我再一次惨叫一声，他竟用巧克力来扔我。
我气急败坏：“你谋杀啊！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砸死上海第一美女的？”
“没有的事！空气难道没阻力？”他咧着嘴狂笑。
我以50米的冲刺速度冲上二楼的教室，对着史哲拳打脚踢。好在我们一直打闹的同学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否则非得上校刊花边新闻头条。
“我觉得像刺猬！”他挑衅的神情莫明其妙的语言。
“我哪里像刺猬？你给我说清楚！”我皱着鼻子一脸怪异地把舌头吐出几米长。
“哎！你总不希望我说你是猪吧！猪和刺猬你自己选择吧！”他假意一脸无奈。
“我生气了！”我义愤填膺却按兵不动，板着脸对着他。
“对不起啦！别生气了！”他嬉皮笑脸地扮小丑。
“来不及了，已经生气了！”
“真对不起！”
“那还不一样？！”
“实在非常对不起！”
“不够诚意！”
“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对不起！”他一脸讨好，“就算是刺猬也是漂亮的刺猬嘛！”
我没空理他，因为我看到了帅哥，帅哥也！我张牙舞爪地指着抱着篮球的贺子宾：“看到没有？！多有型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怎么样？帅吧？”
我“噢”地一声醍醐灌顶地领悟过来：“原来你也有这方面的倾向，难怪这么久不找女朋友。”我自作聪明却误入圈套。
“哦！什么叫‘你也有’？你也有吗？哈哈……”他一脸得意洋洋。
“你这个天下第一的脑抽筋高蛋白质的臭东西！我今天不教训你，就对不起你老爸老妈把你养到十七岁了！”
“救命啊！有人要谋杀亲夫了……”
今天是我生日，大有收获啊！我差点就用麻袋把礼物背回寝室了。更高兴的是贺子宾送了我送了个音乐盒，轻轻打开，王子和公主相拥而舞。一时间，《格林童话》里所有关于王子和公主的美丽故事纷纷闪现正在我的脑海里……太神奇太可爱的礼物了。
晚上，臭东西不怕楼高路远从南楼4层男生寝室跑到北楼4层女生寝室，不算上下楼也会消耗不少能量，何况他又瘦得跟牙签似的。
他一头撞进来，顿时我们402寝室八个女同胞静默三秒。
他冲过来扳住我肩膀，一脸严肃：“我一直不敢对你当面表白，我一直在爱你！我暗恋你好久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有没有搞错啊！我的心脏承受能力很差的，就算是表白也别这么直接嘛！怎么这么不懂世间冷暖啊？知不知道我的那帮死党会乐不可支到处散布谣言传播疾病病毒的，会把全校搞得乌烟瘴气，更重要的是我今后会被无数美眉围攻，我还要长大还要活命，这可怎么办？
见我满脸尴尬“呵呵”傻笑，他马上换成可爱的表情：“麻烦你把这两句话转告你妈妈好吗？”
众姐妹哄堂大笑，我皮笑肉不笑地从门背后抄起一把拖把就往他身上砸，直砸得他爬到床底下求饶：“开玩笑嘛！何必要弄出命案呢？我倒死不足惜，可你猫猫这么年轻漂亮陪我死不合算的！再说我今天是来送礼物的，你赶尽杀绝就收不到礼物了！”
“那你还不快点拿出来孝敬你猫姐！”我两手插腰，瞪着他。
臭东西狼狈地爬出来，笑嘻嘻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我：“生日快乐！！！”
“谢啦！臭东西！”我毫不客气地当面打开——是一瓶香水。我朝手臂上喷了点——嗯，味道还不错！
我难得一次微笑地看着他：“这香水叫什么名字？”
“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他搔搔脑袋，“不过我忘记了，明天你一定要去‘浪漫一族’自己问清楚哦！”说望，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神经病！十七岁的人还像个七岁的孩童！
我才懒得去问呢！浪费时间浪费青春的的事情我坚决不干！
“喂！有没有去‘浪漫一族’咨询啊？”他热情洋溢地问我。
“问了！”随便找个理由塘塞他，“的确很好听啊！”
“没感觉？！”他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只是名字好听了点嘛！”我猜想肯定是“幻想”、“迷离”之类的。
“你到底有没有去问过啊？”
“我问过了！”我脸不红心不狂跳，撒谎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真得没感觉？！”
“你有完没完？”我一脸不耐烦，“人家烦着呢！那贺子宾对我若即若离的。”
“这么急找男友啊？钓不掉贺子宾，超级替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要不要连脸？如此卑鄙无耻阴险的哈也说得出口！”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边说边掏出一张纸，在上面胡画乱写。
我臭他：“你最近走桃花运了，那么多风流史要记载啊？！”
“俗话说‘男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嘛，更何况我这个超一流的帅哥！”
听说晚上臭东西装酷，一夜未该被子，今天一早发现病魔缠身，狼狈地逃回家去了。
今天大扫除，我开始怀疑那小子是真病还是假病。
其实每次大扫除，都只有几个班干部干地轰轰烈烈，我们这些虾兵蟹将顶多挪个桌子搬个椅子敷衍了事。我是这群虾兵蟹将中思想觉悟较高的，因此利用大扫除的空闲整理课桌已成了我的习惯。所谓近朱者赤，臭东西也养成了这个好习惯。所以，每次大扫除我们都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整理完毕，但与我的书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臭东西的那堆废纸，乱七八糟的，连我都脸红了。
看在同桌近两年的份上，我决定帮他整理。
打开他的桌盖，桌里更乱，我真恨自己的善良，一张纸引起了我是注意——“痛！痛！心痛！！！这个世界又会多个和尚了！”
臭东西怎么总是脑抽筋？！写的什么玩意儿？！
臭东西由感冒引发胃抽筋，要病假一个月。
没有臭东西的日子过得恍恍惚惚的。拿起电话忘记了要拨的号码，翻遍书包发现电话本就在手边；桌上叠着一叠书，做半小时就开始溜号；背单词记得后面的忘记前面的；躺在床上睡不着，坐在教室里就打盹；吃饭时间不知道饿，半夜饿了又猛吃一顿；打电话给老妈说要吃这要吃那，真到了家里饭菜上桌后又没了食欲；对贺子宾也提不起兴趣了；满脑子就希望臭东西快点好起来。
没事去“浪漫一族”闲逛，看到柜台上的一排香水突然想起了臭东西送我的香水，于是扬起手臂让老板娘闻。老板娘笑着说：“是男孩子送的吧？这香水的名字叫‘喜欢你’！”
喜欢你？！我呆了半天，脑子里一片混乱。醒悟过来后一阵埋怨：臭东西。喜欢人家干嘛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呢。哼！就你会演戏，我就不是好演员了？
一个月后，臭东西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
“臭东西，你还没死啊？我都准备好钱给你买花圈了。”
“你会给我买花圈，我真是太幸福了！反正我都快死了，不如你先把花圈的钱给我吧，省得麻烦！”
他还真好意思摊开手问我要，我狠狠地给了他一把掌。
“我小病初愈，你就给我这份大礼，看来我非得在大病一场不可。”
“给你的！”我从衣兜里掏出一瓶香水递给他。
他一愣，随即笑嘻嘻笑嘻嘻地接过：“不会是硫酸吧？！”
我夺过香水朝他脸上喷：“毁你的容我才没兴趣呢！简直是浪费资源嘛！人家工人伯伯制造出来多不容易的！”
“叫什么名字呢？”
我送他一拳，板着脸一本正经：“爱上坏蛋！”
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很平静地说：“我出去一下。”
“哈哈！我是坏蛋！我是坏蛋！”后操场传来他的欢叫声。
众人议论：神经病！！！


第五章寻找我的黑马王子

当医生把最后一圈绷带从我眼上拆去的时候，我缓缓地睁眼，一点一点地接受一个逐渐明亮了的世界。然后我看到了爸妈的笑脸和他们眼里的泪花。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妈妈要了一面镜子，仔细端详起自己来。天啊，我真的都快忘记自己的长相了。镜子里的女孩有着精致的五官，晶莹的眼里有泪欲滴，尽管憔悴，但却有一种异常动人的美丽。我对着镜子微笑了。
因为眼疾，功课被拉下了不少，但我没有接受爸妈让我留级的建议，坚持要求继续读我的高二。我想只要多用功些，应该能把拉下的功课补上的。不过这一次，我就要从省城回到家乡读书了。一想到回家，我就莫名地兴奋起来，回家了，也许就能找到我的小宁哥哥了吧。
七岁那年，我初次患病。当时我们家住在一条胡同里。因为眼睛的缘故，我不能上学，于是每天只能坐在胡同口的一张小板凳上，静静地听人来人往的喧闹声音。有时会有一些恶毒的孩子在我的耳边喊：小瞎子，小瞎子。但更多的时候，没有人会理会我。我渐渐接受了没有人喜欢我的残酷现实，也不再哭泣，我只是找寻着一些自以为是的快乐。
有时天晴，我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就会掏出口袋里的彩色玻璃纸，一张一张的轮流放在眼前，猜想它们是什么颜色。有一天，当我又在玩着一个人的游戏时，有个男孩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愿意和我一起玩吗？”我仔细竖起耳朵，把脸转向声音的方向，我说，你愿意和我玩？他说，是啊，就玩你手里的游戏吧，你来猜玻璃纸的颜色，我来告诉你猜对了没有。我兴奋起来，就这样他陪着我一起玩了起来。后来得知他名叫小宁，比我大一岁。
从那以后，小宁时常会来陪我一起玩，还常常给我讲许多的童话故事，什么拇指姑娘啦，丑小鸭啦……美丽的童话装点了我黯淡无光的生活。我问小宁，我是不是就和丑小鸭一样不讨人喜欢？小宁说，丑小鸭总是会变成白天鹅的啊。然后我就快乐地笑了。
两个月后，我们搬家了。快要离开的那天，我对他说，小宁哥哥，我真想知道你长的是什么样子的啊。小宁说，我只知道我长得黑黑的，什么样子么，你来摸摸看好了。说着，小宁抓着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脸上。我摸着他圆圆的光滑的小脸，说，小宁哥哥，我以后眼睛好了就回来找你。小宁说，心心，你一定要记得啊。
就这样离开了小宁。没想到等我第一次恢复视力回到老胡同的时候，那里已经拆迁了，从此再也没有了小宁的消息。可是我想念他，想念这个最初给过我关爱的男孩。
那天跟着老师来到了新班级，一下课，就被众多女生包围了，她们问这问那，都对我的到来感到了好奇。于是，我也毫不隐瞒地告诉她们，我因为患了眼疾，几次三番地失明，于是爸妈带我到了省城去治病，现在总算是痊愈了。
大概是许久脱离了校园的缘故，我对一切都充满了热情。我报名参加了校文学社，又加入了校合唱团，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只是，小宁哥哥，我还能找到你吗？
校文学社开会的那天，我差点迟到，进门的时候和出来的一个男生撞了满怀。他扶住我说，你没事吧？我摇摇头，说，没事。然后我看到了一张帅气的面孔，古铜色的皮肤，眉目俊朗。我心慌地把目光收回，找了位子坐下。没多久，他进来，坐在了我的身边。社长点名，杜小宁，我身边的男生举举手，应了声到。他也叫小宁？我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直到社长报了两遍我的名字，我才匆忙应声。
楚心！身边的杜小宁叫我，你的名字很好听。我说谢谢，就红了脸。这么说来，他不是我的小宁哥哥，不然他不会对我的名字如此陌生。不过，潜意识里我却隐隐地期望着，心中的小宁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写了一篇叫做《找寻》的文章，发表在了校刊上。说的正是童年时我和小宁哥哥那段珍贵的友情。班里同学看到了，都说好感人。我则在心里企盼着，小宁哥哥，你也看到吧！
杜小宁竟然到班上找我来了，他说，楚心，放学一起回家好吗？看着他迷人的微笑，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放学时候，杜小宁用单车载着我回家。他说，楚心，《找寻》那个故事是真的么？我说是啊。杜小宁说，真看不出你这么美丽的一双眼睛曾经失明过。他说我的眼睛美丽？我偷偷在他的背后微笑了。杜小宁说，你真的想找他么？你觉得你还能找到他么？我叹口气说不知道。杜小宁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楚心，把我当作那个小宁好吗，我会像他那样对你好的。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我就愣住了，脸一下子好烧好烧，我说不出话来。
杜小宁停下车来，他说，楚心，我真的会对你好，答应我好不好？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默默地点了头，杜小宁不知道，我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早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杜小宁常常到班里来找我。
同桌亚亚说，楚心，杜小宁对你有意思吧，老来找你，不过我可提醒你哦，他是我们学校头号花心大少哦，你可千万别指望他能象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宁哥哥那样！我一惊，失神了一整个下午。
放学时候，杜小宁来等我。看着他干净清朗的面容，我把想问的话扼杀在了喉咙口。一路上我在车后座上紧紧拽着小宁的衣服，希望这条路就这么一直延伸，延伸……
最近很奇怪，经常会在校园里遇见一个男生，高高大大，皮肤黝黑，尤其是他的左颊上有一道很显眼的凸起的疤痕，看上去怪怕人的。我见到他的几次，他总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说不清那样的感觉，每次都赶快躲开了。
有天放学，我坐在小宁的车后，不经心地回头看，忽然看到那个我经常见到的男生，也正骑着单车，在距离我和杜小宁不远的后面。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后来就总是会在放学路上见到他。我想大概都是巧合吧，也不再理会他，只顾着和杜小宁说说笑笑。
那天我在校门口没有等到杜小宁。亚亚不知道从哪里慌慌张张地钻了出来，大声冲着我叫，不好啦，楚心，杜小宁在停车棚被人打啦。
我一听，也顾不上问什么，拼命往车棚跑去。远远就看见围了一群人在那里。我喊着“别打啦”，硬是挤了进去。已经有人把他们拉开了。我看到，杜小宁流鼻血了。我心疼地哭了起来，再看另一旁，竟然是那个我常遇见的男生。他铁青着脸，还紧握着拳头。见了我，他又是眼神奇怪地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拨开人群，推了单车走了。
我拿纸巾给杜小宁止住鼻血。问他为什么被打，他说你别管了，然后飞快地骑车，把我送到了家门口。那天，我们一路上都没说话，有一种很不安的情绪开始在我心底蔓延滋长。
周末下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个陌生男孩的声音，他说，你知道杜小宁现在在干什么吗？我说你是谁？他说，如果你关心杜小宁，关心你自己，现在马上来中山路上的麦当劳餐厅。
我想了想，还是匆匆地去了。在餐厅门口，我见到了那个打杜小宁的男生。我正惊讶地要质问他。他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往餐厅的一个方向指了指。我看过去，是杜小宁，还有另一个女生，是我们合唱团的倪旎。看上去，他们很要好的样子。我的泪就那样流了下来。身后的男生轻轻地说，别哭了，以后和他交往要小心。我忽然愤怒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我说，你是谁，你怎么像个鬼一样，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监视我们？我告诉你，我和杜小宁的事不需要你来管。说完，我快步跑开了，一路上，任凭泪水释放。
杜小宁再来找我的时候，我很冷淡。我说，杜小宁，我想好好读书，你也快高考了，我们少交往吧。杜小宁耸耸肩，很潇洒地说，也好，倪妮正好让我以后放学等她呢。我冷冷一笑，回了教室，把书包里杜小宁曾经写给我的那些所谓的“情诗”撕了个精光。而泪，已经流不出来了。我是那样想念我的小宁哥哥，只有他，才是真正爱护我的。
那天宣传委员拿了份校刊进教室，径直就往我的位置走来。他说，楚心，你看，你看，这篇文章里的故事和你的很像啊。我疑惑地接过校刊，看了起来。忍不住我的心就狂跳了起来。文章的标题叫《我不是你的黑马王子》，故事说的是一个男孩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的眼睛看不见，他只能想一些能让那个女孩快乐的办法，陪着她玩耍。后来女孩离开了，她说等她眼睛好了就会回来找他。很多年很多年以后，长大的男孩见到了长大的女孩，她的眼睛已经治好，美丽得像个高贵的公主。而那个男孩却因为曾经的一次意外事故，脸上留下了一道很长的疤痕，丑陋而刺眼。于是他每次只敢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孩，暗暗地保护她，却再也没有勇气上前去，如儿时一般，再陪着她一起玩耍嬉戏……文章最后的署名是“罗宁”。
我什么都明白了，泪水再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小宁哥哥，原来我早就找到了他。
放学时候，我早早等在了校门口。杜小宁和倪妮并肩走了过来，我也没有在意。因为我看到了我的小宁哥哥。他推车走来，见到我，匆忙地想跨上车子走人。我快步上前，把他拦了下来，我轻声叫他，小宁哥哥。他愣住了，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那道疤痕。我看着他笑了，我说，小宁哥哥，我说过等我眼睛好了，就会来找你的。然后我霸道地坐上他的车后架，说，小宁哥哥，送我回家吧，我需要你的保护。
罗宁骑着车子，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知道，我的黑马王子流泪了。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找到了他，我的世界才真正一片光亮。我从后面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小宁哥哥，我再也不会让你跑掉了！


第五章别了，高三恋人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18岁，高三的那个夏日，以及一些人。1
KEN从一座遥远的南方城市转到我们班，发音巨不标准，把我的名字薛雯叫成了“雪人”。
我和KEN邻桌，相处得却像枪炮和玫瑰。因为我是学委，而他经常不交作业。每当我瞪起林忆莲式的小眼睛，盘问他原因的时候，他便抓着翘翘的头发，用很搞笑的普通话来表达他对作业的抵触情绪。
KEN逃得最多的就是作文。偶尔他把皱巴巴的作文本交到我手里，我总会利用职权偷偷地翻看。他写过《臭水沟里的玻璃樽》、《假如我是金喜善的经纪人》，思维如天马行空，纸上布满了钢笔尖刮的小窟窿，全然不顾老师批改时的表情。
星期天，我去商场买糖果，遇见了KEN，一身硬质斜纹牛仔，衬得身材颇为挺拔。他向着我笑，我情不自禁低了头，看到他脚上崭新的阿迪达斯，还有牛仔裤上的一排铜扣子。
饰品柜台前围着许多女生，她们在挑一种缎子发带，鲜丽的色泽，水样的温软，有一点点说不出的妩媚。我披着头发，远远地观望。KEN问我：“雪人，你为什么不买一条呢？”我把秘密透露给他：“嘘———我昨天从秋千上摔下来，脸擦伤了，有一块小疤痕呢，扎起头发会露出来的！”
第二天我又向他要作业，意外的是他的作文本交得很爽快，更意外的是，纸上不见了那些小窟窿，字也分外挺拔帅气———从前，一只小熊因为偷蜜吃，被蜜蜂在头顶蜇了个大包包。小熊很想去参加舞会，又怕别人看到包包，就买了一个蝴蝶结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包包。因为这个漂亮的蝴蝶结，小熊跳舞时显出从未有过的自信，大家都夸它很美丽。小熊很感谢这个蝴蝶结。没想到，当小熊回到家时，才发现其实它头上的蝴蝶结在参加舞会前就掉到地上了。小熊这才明白了：原来自信心才是最美丽的饰品！
这是我看过的他写的最有哲理的作文了。整整一个下午，我的心情都很奇特，秀逗糖吃到嘴里也会有甜甜的味道。我想，这是他写给我的吗？
我翘了活动课，去商场买发带。我用橡皮筋把小辫扎得又高又翘，很淘气的样子，然后系上发带，昂首挺胸地来到操场上。大家都夸我好漂漂，嘻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小疤痕！KEN抱着球跑过来，没到我身旁就站住了，他傻傻地打量着我：忽隐忽现的笑涡，发带在小辫上打了个蝴蝶结，在风里飘然欲飞。
“看什么啦！”我不好意思了。“雪人，你不横眉立目时的样子真好看！”他说着唱起来，“雪皑皑地飘下，雪盖住白白的人家，雪随着风越大，雪越变得喧哗，在银色的天空下，当大人都已睡着啦，雪人应该到达……”KEN的歌声真难听，可是至今我仍描绘不出自己当时那种心跳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也许今生不会再有第二次，我只觉得心底有大朵大朵的花儿在刹那间香香暖暖地绽放———我知道，我们的故事开始了。
2
KEN是那种随时可以感染大家的男生。我喜欢看他的球鞋在桌下左右摇摆，喜欢听他运动后边擦汗边大声地唱美国黑人歌曲。他的普通话有了进步，已经可以把我的名字叫得很清楚，但KEN固执地叫我雪人，一种宠爱的标志。
课间我们用炸蚕豆下五子棋，他输了就会去买西瓜，我啊呜啊呜地吃西瓜，然后拍拍他：再切一块！下了学他骑着一辆又老又破的单车送我回家。星期天我们一起坐在山顶上吹风，用糖纸叠跳舞的小人儿，偶尔他会恶作剧地掏出一罐酸奶，对着我拉开拉环，让酸奶在我的脸上开出雪白香甜的花朵。我们在山坡上尽情地奔跑，大嚷大叫，风哗啦啦吹过我们的头发，青春得仿佛能够征服整个世界。
一次爬山，KEN为了保护我不被一块活动的岩石滑倒，从斜坡上滚了下去。随后的一个月他腿上都缠着纱布。我帮他换药，给他削苹果，埋怨和心疼中，荡漾着的是暖暖的幸福。
当KEN的腿拆下纱布时，我脸上的那块小疤痕也平复褪色了。KEN向我祝贺：“啊哈小熊，你头顶的大包包终于消失啦！”
高中部有一项跳高比赛，每个月举行一次，获得冠军的班级会得到“天天向上”流动奖杯。我们都叫它“day day up”杯，后来传说成了“袋袋阿鼠”杯。
这个月KEN夺了冠！大家簇拥着他回到教室，将金闪闪的“袋袋阿鼠”大奖杯摆放在讲桌上。从此我们都叫KEN“袋鼠”，他总是响亮地答应着，看得出他非常满意这个绰号，而且感到自豪。
期末考试我排在第五名，KEN却在中游偏后。老班讲评试卷时，说他：真是一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袋鼠。
我气得小鼻子冲着老班歪了歪。其实KEN有很聪明的头脑，只是不适合考试。他知道许多课本上没有的单词，英语却刚擦及格线，就连他比较拿手的数学和物理，分数也是忽高忽低，起伏不定。我任何一个小的变化都会牵动他的心：雪人感冒了，雪人喜欢上李心洁的歌了，雪人的小糖罐空了……这样心思细密的男生，怎么会头脑简单呢？和KEN在一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快活的小女生！
这天我最心爱的白裙子溅上了墨水，嘟着嘴去找KEN。
天阴阴的，可能会有一场雨。KEN教我用七棱镜做游戏，他说：“如果阴天时能看到七色光，心情就会High起来。”我在他的示范下转动着七棱镜，虽然天色不好，我还是透过镜子看到了一束束鹅黄、鸭蛋青、葡萄紫，只有在图画里才能见到的美丽色调。他大声唱：“风吹云，云在动，不下雨就出太阳吧……”我格格笑了。
KEN却沉默了。他凝视着镜中美丽的七色光，问我：“雪人，每只袋鼠都有属于自己的草原，可是我的草原在哪里呢？”3
电台主持人来学校大礼堂搞活动，压轴戏是抽取纪念品。
大家一个个地抽签。轮到我了，我抽了一支，翻过签的背面，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祝贺你得到纪念品———水晶雪人！
“祝贺薛雯同学，这个雪人的心是水蓝色的，但是夏天来临，这颗心会变成玫瑰的颜色！”伴着音响里的歌声，主持人笑着对我说。
“太好玩啦！”我欢叫起来。雪人被我握在手中，它这么小巧，用掌心就能包起来！我一遍遍抚摸着它水蓝色的心，问KEN：“这颗心真的会变成玫瑰的颜色吗？”KEN拍拍我的头，“主持人说的，那就一定会变啊，玫瑰色是我们爱情的颜色呢！”我蹦蹦跳跳向教室跑，被石头绊了一跤，“嘣登”一声，手中的雪人滑进了冬青丛。
KEN跑了过来，邻班一个卷头发女生也过来了，蹲下来帮我扒开一丛丛的冬青，可是雪人就像长翅膀飞走了。
放了学，我们又去找，依然两手空空。我心疼得快哭了。第二天，KEN向我招手：“雪人，我带了一把工具。”
KEN用工具在冬青丛中拨来拨去，终于，将沾满了土的小雪人放进我手心！
我把雪人藏在了枕头下面。星光下，我时常爬起来看那颗水蓝色的心，想象着它如何在夏天来临的时候变成玫瑰的颜色。4
就要会考了。我们开始没有礼拜天，没有节假日，紧张得像上紧发条的钟。晚上做完了功课，我就和KEN褒电话粥，聊很久后才爬上床甜甜地入梦。不想学习的时候，我也会躲到卫生间里打手机给KEN，他在手机那头唱《爱拼才会赢》，他跑调的歌声成了那些日子我的动力。
我以为KEN的歌声不会停下，他会一直这样唱下去直到我们都长大。
可是一转眼，高三的藤萝就青翠而凌乱地，爬满了校园的墙。
一批男生通过了严格的体检，被S城的飞行学校提前录取。其中包括KEN。
“真好真好！”我对KEN说，“你不用高考就能上大学啦！”冬雪飘满天空，纯洁轻盈，就像我的笑容。然而笑着笑着，我的泪水伴着雪花猝不及防地落下。
KEN用手背为我抹眼睛：“你不能再哭了，再哭雪人就要化了。你考F大吧，那里有适合你的新闻系。”
我的梦想是做一名优秀的记者，一直以来这个梦想从来没有变过。可是这一刻，我突然只想要KEN。我知道随着高三日子一天天逝去，KEN离我将越来越远。我们已经送过两届学长，大部分恋人们抱了又抱哭了又哭，第二天还是各奔东西。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懂得了校园爱情战胜不过理想与未来。我相信KEN和我想得一样，要不然，为什么他为我擦着泪，深而黑的瞳孔里面，却有隐隐的泪潮涌动。
我只从电视和画报上看过KEN将要去的S城，对它的印象仅仅是那里的天很高，空气很清新，人很少。
翻着地图，S城离F大好远好远。不知道KEN离开了我，还有谁能在我流泪的时候说雪人你再哭就要化了呀。
5
下学期到来了。这是我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百多天。班上每个同学都变得友爱起来，我和KEN更是形影不离，打饭做题都在一起。
愚人节那天的课间，大家没有像从前那样相互捉弄取笑，整个教室充满了紧张和伤感的情绪。老班通知说：“被飞行学校录取的同学因为不用参加高考，发下毕业证就可以离校了。”我失手把那个水晶雪人掉在了地上，那颗水蓝色的心裂成了小小的几块。我难过地捡起一块，忍不住叫出了声———锐利的水晶碴儿扎痛了我的手指。
KEN轻轻地给我揉着。我的手，好像一朵花儿，开在他温暖的掌心里。是不是年少的恋情就仿佛雪人，晶莹透明，却无比脆弱，稍一碰撞，便在顷刻间支离破碎。痛楚从我的心底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灼得眼睛生疼。
上课，下课，KEN不时默默地看着我。中午放学，广播曲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飞扬起来：“狂风暴雨，云淡风清，一生总有许多遭遇，生命不可能完美，但我一定要快乐……”我对KEN说：“也许，我们应该学会承受一些事情，即使这些承受很沉重。”
他笑笑，骑在那辆又老又破的单车上对我轻轻挥手，然后一转身用力一蹬，就消失在人群中。
只留下尘土在我的眼前飞扬，迷进了眼睛。揉一揉再睁开，世界就变了样子。
我趴在课桌上认真地看书，做练习册。我的小辫剪掉了，早晨不用再去梳理和系发带，可以省下时间背单词。课程每天都在重复，日子一成不变，就像我的日记本，一成不变地画着一个男孩子的脸庞，有两只尖尖的袋鼠的耳朵。
6
高考考场上，望着答好的最后一科试卷，我舒了口气，放下了笔。
铃响，交卷。
邻班那个卷头发女生走过来，嗫嚅着说那回不该在冬青丛中偷拿了我的水晶雪人。我恍然大悟，KEN交给我的那个雪人，原来是他自己买的，为了不让我为丢失了的雪人难过。
卷头发女生把雪人还给了我。那个主持人给我的纪念品雪人。雪人那颗水蓝色的心，在这个夏天真的变成了玫瑰的颜色。其实，这是因为夏天阳光强烈，是一种光的折射罢了！
那个被我摔碎了心的雪人是有灵性的，因为它是KEN买的，寄托着我们的爱情。而现在手里的雪人，不过是一个纪念品。
接到F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个下午，我同时收到了一张卡片，卡片正面印着一句话：如果分离是必须的，以前的日子愿你珍惜，以后的日子愿你保重。反面写着几行流利的钢笔字：
雪人你好吗？我是你的袋鼠。
我们已经开始了适应性训练，累得我提不动笔问候你，雪人你不要生我的气才好。
雪人，我是多么热爱飞行员生活啊！每当老师驾着银闪闪的飞机带我们翱翔时，我都会贪婪地望着机窗外，天空清澈得就像一个刚刚苏醒的梦，还有那些云朵，它们懒懒地浮在空中，白白的胖胖的，就像可爱的雪人。
雪人，我已经有了一枚漂亮的奖章，是我在技术考核中获得的。进入了飞行学校，我终于有机会成长为一名优秀生！为我的未来祝福吧，雪人！
为你祝福，KEN，祝福你终于找到了属于你的草原，蓝色的草原。我快乐地喃喃着，泪水却不断地在眼眶里汇集、滑落，再汇集、滑落……
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曾经见证我们爱情的校园。操场和教室都空荡荡的。这是一个学业和恋情同时毕业的季节，只有那个作为纪念品的雪人，仍保留着一颗孤零零的玫瑰心，一份爱的纪念。
蔚蓝的天空里突然一道银光闪过，那是KEN的飞机吗？


第五章海上飘流的黑骏马

你知道哈日猫利是什么意思吗？你一定不知道，因为他是我的王子。我的王子曾经告诉我：哈日猫利是蒙古语黑骏马的译音，那是他在草原上的名字。可是，我的王子并没有带我去草原，我去草原的时候是一个人。我的王子也不知道我是在内蒙古上的大学，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之所以选择在内蒙古上大学，是因为我想离王子的故乡近一点，希望有一天能去王子生活的地方看看，在王子曾经上学的校园，刻下王子的名字：哈日猫利。——题记
14岁的我，就像细雨中一株清丽的花骨朵，美丽的花衣下栖息着一颗恬淡的花心，包藏着默默绽放的秘密和喜悦。
我第一次与哈日猫利通信时正好14岁，是一个刚上初中二年级的小女生，虽然外表安静乖巧，其实内心里却充满了玩火的欲望。
哈日猫利是我花15元钱买来的笔友。我给那家杂志社寄15元钱时就暗暗发誓：我只交一个笔友，而且必须是男生，还必须是有故事背景的男生。
我收到第8封信时，有故事的男生来信了。
他就是哈日猫利。
哈日猫利的第一封信就迷住了我，虽然他写得很短，全文如下：
夏栗小妹妹：
你好！我现在在三亚，你听过这个地方吗？只有见过三亚的海，你才能知道什么是清澈，什么是蓝色，什么叫完美的大海。
三亚，被誉为“东方夏威夷”。
我此刻坐在海上的一艘舰艇上给你写这封信，想像着你收到我的信会是怎样的心情？我是汽车连一名普通的志愿兵，我的故乡在美丽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我是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少年。
现在我要去训练了，笔不前驰，希望细水常流。
军礼！
哈日猫利
5月7日
哎呀！呵呵，捧着哈日猫利的信，我激动得差点尖叫起来。哈日猫利，是一个人的名字吗？好怪喔！这个男生，他有多大呢？他怎么可以那么丰富呢？集中了我那么多梦想，大海、草原、军人……哎呀，不行，我一定要认识这样的男生！
我立刻就回了信，以我惯有的调皮和热情洋溢，我给他讲我的校园，我的老师，我的同学，还有每天驶过校园门口的四轮马车——别的地方可不见得能看到呢！我告诉他希望他能尽快回信。
可是哈日猫利的信回得一点也不快，20多天后我才收到他的回信，我等得都不耐烦了，等得花儿都谢了——开点儿小玩笑，不好意思。
我没想到我的信要在路上游荡10天哈日猫利才能收到。唉！蒲城离三亚也太遥远了，真是万水千山啊！可是，这万水千山的美喔,什么能比得上呢？
我上高一时已经收到哈日猫利42封信了，它是我的秘密，谁都不可以分享。哈日猫利的每一封信，我都仔细地编了号，小心翼翼地锁在自己的抽屉里，它是我宝贝中的宝贝，只有我知道自己有多么珍惜。
哈日猫利比我大6岁，迎着阳光我在胸前画着十字：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许愿时“天长地久”四个字让我吃了一惊，一颗心立刻“咚咚咚”跳个不停，我在心里对自己喊：不可以想那么多的，绝不可以想那么多的，学习第一啊！
可是刚刚安静下来的我，因为哈日猫利不经意的一句话，又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在信中说：“可爱的夏栗，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把你放在我的车上，我开着飞车，然后让你尖叫着喊我停车……”
哈日猫利真的是不经意的吗？突然之间，我一下子体会到了一个女孩在成长时的惊慌和手足无措。隔了好长时间，我都没给哈日猫利写信，我突然不知道给哈日猫利说什么了，那些曾经好笑的事情我现在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哈日猫利长什么样子呢？高大吗？英俊吗？我不知道。我们通信三年多了，却始终不曾打过电话寄过照片，好像也没这样想过。
第一次，哈日猫利没有收到我的回信就又写来了信。我能感到他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那个敏感的话题，只在信的末尾谨慎地写了一句：现在希望你努力学习，高考结束后来三亚玩。
我当然是要去三亚玩的，因为，在漂流的海洋上，有我梦想中的黑马，精神抖擞而威风凛凛，他是实实在在地在那儿等着我，而不是我幻想出来的海市蜃楼。
我开始认真地攒钱，每一笔稿费都存起来，我现在有1200元，都是我平时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不知道这些钱去三亚够不够来回路费。
我学习依然带点漫不经心的执著，我不喜欢为学习而学习，但我好强的性格也绝对不允许我落后。我从来没把北大清华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我惟一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走出黄土高坡，远远地离开家，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读书和学习，放假的时候就像三毛一样背个背包满天下乱跑。中国这样地大物博，不需要非得去了外国才算经历丰富人生精彩，如果我的足迹能走遍中国的山山水水，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从高考的试场走出来，我轻松得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起来。学校的传达室里有我两封信，是哈日猫利写来的。18岁的年龄里，我可以有自己爱的秘密吗？
我对爸爸妈妈说我想出去体验生活，我有一个多年的朋友在海南，我想去那里玩些日子。妈妈一脸愁容，爸爸来回踱着步子，他们都没有反对我，但我知道他们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想什么时候去？”爸爸问
“下个星期天左右吧。”我平静又坚定地说。
“那你需要多少钱？”妈妈问。
“我自己有1400元，我想差不多够了吧，吃饭住宿我都在部队，不需要带那么多钱。”
但我走时，妈妈还是硬塞给我500元。
哈日猫利在信中给了我一份详细的乘车路线和车次。到海安后转坐轮船，我还没坐过轮船，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晕船。
一路乘车南下，看尽人间繁华，三天以后我终于到了哈日猫利的码头。
在一个叫安游的小镇上，我第一次拨通了哈日猫利的电话，那边有一个粗豪干净的声音紧张地说：“你就站在那儿别动，15分钟后我就到。”
我看到了哈日猫利——他穿着蓝色的海军军装，高大、质朴、明朗，他腼腆地向我微笑着，眼睛清澈，笑容温暖。我心里有什么在涌动，含蓄的，庄重的。
我在三亚住了15天，哈日猫利给我弄了一辆小自行车，我就骑着这辆自行车，在美丽的岛上流连忘返。哈日猫利陪我去了天涯海角、落笔洞、鹿回头……每一个地方都让我终生难忘，但最让我难忘的，是鹿回头，三面环海，椰林满山，雾笼烟绕，黎寨整洁，还有美丽的传说：一黎族青年猎手，猎一只梅花鹿，鹿跑至此处，回眸化为美丽的少女，与猎人结为夫妻……哈日猫利给我讲完这个传说后问我：“如果我是猎手，你愿中箭？还是愿跳大海？”我笑着跑开，冲他喊：“跳海，跳海比较浪漫吧！我不会游泳，但我相信会有王子来救我。”
如果两个人早已走过彼此的心灵，一旦谋面，便会星光灿烂，心心相印，一如我和哈日猫利。
我答应了父母，出门不会超过20天。现在已经20天了，我不得不回去，虽然我那么舍不得离开这个美丽的地方，离开哈日猫利，离愁别绪在我见到哈日猫利的第一眼，就悄悄地植在了彼此的心里。
人生多的是别离，人生多的是忧伤，但是生离死别的遭劫，却在我18岁时，就经历了。
哈日猫利去码头送我，我们在甲板上依依不舍地笑谈，不知过了多久，船开了竟不觉得。等到马达隆隆响起来，哈日猫利才慌忙叫了一声：“我要下去，你多保重！”然后拔腿就要往岸上跳。我尖叫着：“不好，危险！”
可是，已经晚了，我拦也拦不住，哈日猫利早已一个箭步跑开了，跑到船舷，弓了腰，铆足了劲往岸上跳，不想一脚踩空，坠入江中……
哈日猫利再也没有上来。
江轮的螺旋桨夺走了我的王子，我绝望地晕倒在甲板上……
从海南回到蒲城，我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个月。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我一直认为，人生并不一定非要经历悲剧才能感受悲剧。但是，我后来终于明白了，经历悲剧与没有经历悲剧是不同的，那是比绝望还要悲伤的悲伤，让人生不如死，痛苦如淬火历心，次次揪痛。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去三亚，那么哈日猫利就不会离我而去。可是，谁能预测人的生死命运？谁能躲过命运任性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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